楼下,王小莎和袁天已经收拾好了厨房。王小莎擦着手,看到儿子从书房出来,脸上似乎多了几分释然和坚定,少了些之前的迷茫,心里稍稍安心,又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楚。她知道,丈夫和儿子的谈话,恐怕已经有了结果。
“跟你爸聊好了?”王小莎柔声问。
“嗯。”袁天点点头,走到母亲身边,“妈,我决定了,听爸的,去基层锻炼。”
王小莎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想好了?基层苦,条件差,人际关系也复杂,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孩子……”
“妈,我不怕。”袁天打断母亲,眼神明亮,“爸说得对,总待在象牙塔里,学的东西就是死的。我想去看看真实的世界,试试自己能做点什么。而且,”他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点,“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王小莎看着儿子稚气未脱却写满认真的脸,终究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她伸手帮儿子理了理衣领:“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不管去哪儿,记住,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遇到难处,别硬扛,记得打电话回来。”
“知道了妈,您放心吧。”袁天心里暖暖的。
这时,袁泽也从楼上下来了。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神态,对王小莎说:“小莎,给我下碗面吧,晚上没吃饱。”
“哎,好,马上就好。”王小莎连忙应道,转身又进了厨房。
袁泽在客厅沙发坐下,看了一眼儿子:“地点选好了吗?”
“初步想了几个地方,”袁天在父亲对面坐下,“一个是汉东省北部的林城县,那边是传统农业县,经济比较滞后,听说正在进行一些扶贫试点。
还有一个是西部山区的安县,生态环境好,但交通不便,产业单一。我想选一个真正需要发展的地方。”
“林城……”袁泽沉吟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在汉东省的内部简报里看到过,确实是个老大难县,“可以。去了之后,不要急着指手画脚,先看,先听,先学。把情况吃透了,再想你能做什么。不要好高骛远,从一件小事做起。”
“我记住了,爸。”
王小莎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袁泽拿起筷子,安静地吃起来。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他吃面的细微声响和挂钟的滴答声。
温暖的光线下,一家人仿佛又回到了普通的家庭时光,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一种无声的壮怀和即将分别的淡淡离愁。
夜深了。
袁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开始认真查询林城县的具体情况,做着出发前的功课。他的眼神专注而充满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等待他去耕耘的土地。
王小莎在卧室里,默默地为儿子准备行李,衣服叠了又叠,生怕漏掉什么。不时停下动作,出神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虑。
袁泽则在书房里,台灯亮至深夜。他面前摊开着李伟民第一时间送来的关于秦西省的加密材料,他飞速地浏览着,大脑如同高效运转的计算机,将海量的信息吸收、分析、整合。
秦西省主要领导干部的履历、性格特点、背后的关系网络,一项项重大的、悬而未决的工程项目,错综复杂的利益格局……逐渐在他脑海中形成一幅清晰而又严峻的图谱。
他知道,前方的路,绝不会比南疆更容易。甚至,更为艰难。
第二天开始,袁泽的工作节奏明显加快。他密集地召见南疆省的班子成员和重要厅局负责人谈话,听取汇报,布置工作。他的谈话内容细致而具体,不仅关注当前工作的进展,更着重强调工作的延续性和稳定性,仿佛在为自己可能的离开做准备。这种迹象自然引发了南疆官场内部的种种猜测和暗流涌动。
以常务副省长马天云为首的本地派系残余势力,表面上更加恭顺,但私下里的小动作似乎又活跃了几分,试探着未来的权力格局。而紧跟袁泽的罗文杰等人,则更加兢兢业业,确保各项政策能不动折扣地执行下去。
袁泽对这一切洞若观火,但他不动声色,依旧按部就班地部署着一切,稳坐钓鱼台。他需要在离开前,尽可能地为南疆扫清障碍,夯实基础。
一周后,袁天的调动手续已经通过人才引进渠道基本办妥,他选择去了汉东省林城县,职位是科技副县长(副处级),一个微不足道的起点。
他没有告诉任何同学和朋友自己的去向,只是简单收拾了行李,买了一张普通的火车票。
出发的前夜,家里气氛有些沉默。
王小莎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儿子爱吃的,却没什么胃口。
袁泽拿出一本自己年轻时读过的、扉页已经发黄的《实践论》,递给了袁天:“下去有空看看。理论联系实际,不是一句空话。”
袁天郑重地接过书,点了点头。
“遇到事,自己先想办法。实在解决不了,可以给你安欣叔叔打电话。”袁泽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却给儿子留下了一条在紧急情况下或许能救命的通道。安欣在汉东省检察院,毕竟能照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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