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
这个名字像一枚投入死寂心湖的巨石,在她(林可/奈瑶)混乱不堪的思绪中激起巨大的、带着疼痛的涟漪。如果她,一个本该在暮年安息、意识行将消散的灵魂,都能被卷入这如此诡异莫测的境地,以这种强行“嫁接”的方式获得“重生”,那么杜恒呢?那个与她灵魂紧密交织、共同跨越了无数次生死轮回与冰冷维度的伴侣,他是否也在这里?存在于某个同样陌生的躯壳之中?
这个念头如同绝对黑暗中唯一可能的光亮,带着灼热的希望与尖锐的恐惧,瞬间驱散了部分笼罩着她的、令人窒息的迷雾和恐慌。她必须找到他。立刻。现在。这是比弄清自身处境更为紧迫的本能。
她将课本粗暴地塞回那个印着幼稚卡通图案的书包,拉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此刻仿佛也充满了未知的可能,随即用力推开了洗手间的门。走廊里鼎沸的喧嚣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入耳中,但此刻,这充满了生命力的嘈杂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尽管这具身体的骨骼比她熟悉的要轻盈许多。她不再是那个刚刚惊醒时惊慌失措的“奈瑶”,她是林可,一个曾在尸骸与谎言中穿行、最终肩负起文明存亡重担的猎手。而此刻,她的猎物是这诡异世界的真相,以及她可能失散于此的唯一盟友。
第一步,是观察,是融入背景的静默扫描。
她状似疲惫地靠在走廊冰凉的瓷砖墙边,目光却如同最高精度的扫描仪,冷静而迅速地掠过每一个经过她身旁的学生。她在寻找任何一丝微小的“不协调”,任何可能穿透这层青春表象的破绽——
一个眼神是否过于沉静、锐利,如同古井深潭,完全超越了青春期应有的懵懂与躁动?
一个站立或行走的姿态,是否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历经沧桑后才可能具备的、刻入骨髓的沉稳与重量?
是否有人像她一样,在努力适应这具过于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时,会流露出某种细微的、灵魂与躯壳尚未完全契合的笨拙,或者对环境带着审视的疏离?
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看到的只有毫无心机的打闹、围绕着流行话题的兴奋闲聊、赶着冲向小卖部的急切身影、或是靠在栏杆上望着天空发呆的茫然面孔。他们的脸上清晰地写着各自微不足道的烦恼和转瞬即逝的快乐,纯粹、单薄,甚至……刺眼。
难道……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被无情地抛到了这个时空的夹缝里?这个想法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她的脊椎,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寒意。
不,绝不能放弃。杜恒如果在这里,以他的智慧和坚韧,他一定会想办法发出信号,就像在那些绝望的七日循环中,他总是能于一片混沌中,第一个冷静地分析出循环的规则,找到那一线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突破口。
她开始移动,不再停留于原地。她看似随意地在熙攘的走廊里踱步,实则在心中飞速地绘制着这所陌生学校的粗略地图,并像记录实验数据一样,精准地记下每个班级门牌上标注的信息——高一(三)班,这是“奈瑶”的容身之所。她需要知道其他班级的分布,尤其是同一年级,杜恒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然而,课间宝贵的十分钟转瞬即逝。上课铃声如同无形的鞭子,再次响起,严厉地驱赶着所有学生回到各自规整的“牢笼”。林可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焦躁,重新回到那个让她感到呼吸困难的教室。
化学课结束了,接下来是看似风花雪月的语文。讲台上的老师正用温和的嗓音,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某首古诗词的深远意境。但林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那些优美的辞藻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课桌之下,藏在摊开的课本后面。她的指尖,凭借着灵魂深处最顽固的记忆,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无意识地、反复地划动着——那是只有她和杜恒才完全明白的、在无数次危难中用以传递信息的简易密码,代表着“安全”、“危险”、“等待”、“汇合”……
她划得极其隐蔽,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期望,期盼着这微弱的、来自过去世界的摩斯电码,能被某个同样被困于此的灵魂捕捉到,并能用同样的方式,给她一个回应。
然而,四周只有笔尖快速划过纸张留下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以及偶尔响起的、回答老师问题时带着清脆稚嫩、或是些许紧张颤抖的嗓音。
没有任何异常的反馈。绝望感开始如同带有粘液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心脏,一点点缠绕,收紧。
午休时间终于到了。教室门打开的瞬间,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欢快地涌向食堂。林可强迫自己融入这股奔流的人潮,目光却像最警惕的探照灯,锐利地扫过食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她端着盛满普通菜肴的餐盘,金属托盘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塑料传递到掌心。她选择了一个靠近主要通道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视野开阔,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大部分进出食堂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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