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似乎坏了,暖黄的光在温燃踏出电梯时只闪烁了两下,便彻底沉入浓稠的黑暗里。
他刚掏出钥匙,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自家门前蜷缩着一团模糊的黑影,像块被遗弃的旧布,在寂静的夜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滞重感。
“谁?”温燃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回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钥匙串,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疼。
黑影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昏暗中看不清完整的五官,只能瞧见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在暗处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是我。”萧烬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带着点夜风刮过的粗糙感,“温燃。”
温燃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走上前打开门,玄关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照亮了萧烬狼狈的模样——他穿着件黑色衬衫,露出额前凌乱的碎发,袖口沾着些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泥,又像是别的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温燃侧身让他进来,关门时带起的风卷着外面的寒气,让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
萧烬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手指在鞋架边缘蹭了蹭,像是在犹豫什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低声说,目光落在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上,“都没人接。”
温燃这才想起手机落在办公室了,早上出门急,随手扔在了抽屉里。他没说话,转身去开客厅的灯。
萧烬跟着温燃走进玄关时,一股混着雪松与柑橘的暖香先一步漫过来,像被晒透的棉被裹住了四肢百骸。换鞋的矮凳上铺着米白色针织垫,边缘绣着细密的卷草纹,脚踩上去时软得几乎要陷进去。
客厅的灯光是特意调过的暖黄,落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在扶手上投下一小片毛茸茸的光晕。沙发一角堆着几个蓬松的抱枕,米白、浅咖、淡蓝,像是随手扔上去的,却透着说不出的妥帖。茶几上摆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两支开得正好的洋桔梗,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沾着点水汽,像是刚换过水不久。
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擦得锃亮,吧台上放着个白色马克杯,杯沿还留着浅浅的咖啡渍,旁边压着半张没看完的报纸,财经版的头条标题露在外面,字里行间都透着生活的烟火气。橱柜的玻璃门后,玻璃杯和骨瓷碗碟码得整整齐齐,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去,在碗碟边缘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芒。
走廊的墙面上挂着几幅摄影作品,有晨雾里的山,有夕阳下的海,还有一张拍的是街角的梧桐叶,叶脉清晰得能数出纹路。
萧烬的目光扫过那些照片时,想起手下人拍过的照片,温燃闲暇时喜欢背着相机在城市里晃荡,这些大概就是他镜头下的世界。
白炽灯“啪”地亮起,光线瞬间铺满整个房间,也清晰地照在了萧烬脸上。
温燃的呼吸猛地一滞。
萧烬左边的眉骨处有一道明显的伤口,结痂的血渍呈暗红色,顺着颧骨蜿蜒向下,在靠近下颌的地方晕开一小片青紫。左边的嘴角也破了,渗着血丝,让他原本就显得冷冽的五官多了几分狼狈的破碎感。
“怎么回事?”温燃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那处伤口。
萧烬似乎没料到他会看得这么清楚,下意识地侧了侧脸,避开他的视线。“没什么,”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刚才下楼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跤。”
温燃盯着他看了几秒。萧烬的眼神有些闪躲,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连带着语气里那点刻意的平静,都显得格外欲盖弥彰。
但他没再追问。有些话,萧烬不想说的时候,就算问得再紧,也只会得到更敷衍的答案。温燃转身走向阳台的储物柜,拉开最下面的抽屉,翻出那个红色的医疗箱。
“过来。”他把医疗箱放在茶几上,打开盖子,里面的碘伏、棉签、纱布整齐地码放着,都是他之前备着以防万一的。
萧烬依言走过来,在沙发边坐下。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温燃拧开碘伏的瓶盖,棉签蘸上药水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可能有点疼,忍一下。”他说着,抬手轻轻按住萧烬的下巴,让他仰起脸。
指尖触到的皮肤带着点凉意,还有些细微的颤抖。温燃的动作放得更轻了,棉签小心翼翼地避开结痂的地方,一点点清理着伤口边缘的污渍。萧烬很安静,只是在药水碰到破皮处时,喉结会轻轻滚动一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反应。
客厅里只剩下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温燃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那道伤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柔和的阴影。
萧烬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看着那一小撮不太服帖的软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又酸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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