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汽笛的长鸣穿透午后的喧嚣,带着些许沙哑的余韵在站台上空消散。
顾时砚一手提着沉甸甸的行李箱,另一手稳稳搀扶着身边的老人,苏景辞则背着双肩包,细心地替奶奶拢了拢搭在手臂上的薄外套,三人踩着铁轨与地面碰撞的震颤声,缓缓踏上北行的列车。
车厢连接处的金属踏板随着车身晃动发出“哐当”声响,混杂着此起彼伏的人声,瞬间将旅途的烟火气拉满。
刚找到座位坐下,便听见过道里传来推着小车的乘务员清亮的吆喝:“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来,脚让一让嘞!”
紧接着,又有小贩挎着竹篮穿梭而过,带着方言的腔调格外亲切:“新鲜的橘子、苹果,刚剥好的柚子,酸甜解渴咯!”
顾时砚侧身避开行人,目光落在奶奶略显疲惫的脸上,眼底掠过一丝心疼。
老人年纪大了,加上生病。顾时砚出发前特意托人买了软卧车厢的票,还干脆将同一隔间的另外三个铺位一并买下,只为让奶奶能安安稳稳地休息,不用被旁人打扰。
“奶奶,您先靠坐着歇会儿,我去把行李放好。”
顾时砚轻声说着,将奶奶扶到下铺,又细心地垫上柔软的靠枕。
苏景辞见状,从包里掏出温水递过去:“奶奶,先喝口水润润喉,飞机上折腾了一路,肯定累了。”
老人接过水杯,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拉着苏景辞的手舍不得松开:“不累不累,有你们俩陪着,奶奶高兴着呢。”
顾时砚放好行李折返时,恰好看见祖孙俩低声说笑的模样,阳光透过车窗斜斜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画面温馨得让人心头一软。
他放缓脚步,悄悄在对面的铺位坐下,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
没过多久,苏景辞起身,轻轻拍了拍顾时砚的胳膊:“我去趟洗手间,你帮我照看一下奶奶。”
顾时砚点头:“放心去吧,路上小心。”看着苏景辞的身影消失在过道尽头,他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边的老人。
许是车厢里的氛围太过安静,又或许是老人心里积压了太多话,沉默片刻后,奶奶忽然握住了顾时砚的手。
她的手掌粗糙而温暖,带着岁月留下的褶皱和薄茧,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声音里带着些许感慨:“时砚啊,你是个好孩子,小辞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顾时砚心头一动,正想开口,却被老人轻轻打断。
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里:“小辞这孩子命苦,他爸妈走得早,那年他才刚上小学,一场意外,就剩下我们祖孙俩了。”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微微发颤,眼角泛起湿润。
顾时砚握紧她的手,轻声安慰:“奶奶,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老人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可小辞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他从来不在我面前哭,放学回家还会主动帮我做家务,写作业也从来不用我催。从小到大,他就没让我操过一点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心疼:“那时候小辞才七八岁,刚到我腰那么高,瘦得像根豆芽菜,却总跟在我身后,吵着要帮我种地。”
说到这里,老人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眼里却泛起了水光:“我哪舍得让他干这些?可这孩子性子犟,我不让他来,他就趁着我不注意,偷偷扛着小铁锹跟在后面。那铁锹比他还高,他根本拿不动,走两步就晃悠一下,小脸憋得通红,却硬是不肯放下。”
顾时砚的心微微发紧,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能想象到,年幼的苏景辞咬着牙,双手紧紧抓着铁锹柄,一步一挪跟在奶奶身后的模样,单薄的肩膀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有一次春耕,地里的土刚化冻,硬得很。我蹲在地里刨坑,他就在旁边学着我的样子,用小铁锹一点点挖。才挖了没几下,手心就磨出了水泡,渗着血珠,他却咬着嘴唇不吭声,直到我发现了,拉着他的手哭,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奶奶不哭,我是小男子汉,能帮奶奶干活了’。”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她轻轻摩挲着顾时砚的手背,像是在触摸当年那个小小的手掌:“那时候他爹妈刚走,我白天种地,晚上还要缝缝补补到半夜。小辞总能把家里的事记得清清楚楚,放学回家先把水缸挑满,再把院子扫干净,然后才坐在煤油灯下写作业。有时候我太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就悄悄给我盖上毯子,自己借着微弱的灯光继续看书,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有一年夏天特别热,地里的玉米该浇水了,我推着水车去地里,他非要跟着。那么热的天,他跟着我跑前跑后,帮我拉水管,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贴在身上,晒得小脸黝黑,却还笑着说‘奶奶,这样水浇得快,您就能早点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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