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就这样死了……
一股求生的本能,混合着被逼入绝境的狠厉,从他几乎枯竭的身体深处猛然爆发。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他嘶哑地,从几乎被完全封闭的气管中挤出一句话:
“好,好……我给你……好好放放血!”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地按向自己剧痛传来的小腹——那里,之前被短刀刺入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他甚至能感受到冰冷的刀锋与温热血肉摩擦的那种令人牙酸的触感。没有片刻犹豫,他右手握住露在外面的刀柄,一咬牙,伴随着一阵肌肉被再次撕裂的剧痛,硬生生将那柄尺余长的短刀从自己体内拔了出来!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寒光的残影。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厥,但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将那柄沾满自己温热血液的短刀,以全身的力量,狠狠刺入了蜀王裸露的脖颈侧方!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刺破了一个装满液体的皮囊。
蜀王那双瞪得几乎要裂开的猩红眼球,瞬间凝固了。疯狂的火焰在其中急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扼住李华脖颈的双手,那如同生根铁钳般的力量,骤然松懈开来。
然而,更让李华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蜀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他竟猛地抬起一只手,握住了深深嵌入自己脖颈的刀柄,然后——猛地向外一拔!
“嗤——!”
那不是简单的流血。一道殷红灼热的血箭,随着短刀的拔出,从那破开的颈动脉中激射而出!李华第一次亲眼见到,人的血液原来真的可以像喷泉一样,如此有力,如此奔放地喷溅出来。那血箭划过空气,带着生命急速流逝的嘶嘶声,精准地、铺天盖地地溅射在他的脸上、胸前。
李华先是感觉到一股温热,黏稠而滑腻,覆盖了他口鼻附近皮肤。随即,一股浓烈到极致的、带着铁锈与腥甜的气味,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直冲脑髓。那味道如此真实,如此具有冲击力,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草……” 他下意识地喃喃,舌尖甚至尝到了那属于蜀王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咸腥。“好像……还有我的。”他艰难地低头,看向自己腹部那个失去堵塞后再次欢快涌出鲜血的伤口,衣袍早已被浸透,暗红色正在迅速扩大。
对面,蜀王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一只手徒劳地捂住自己脖颈上那个可怕的创口,但鲜血仍像决堤的洪水,不断从他指缝间喷涌、流淌,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体。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失去了焦距,空茫地瞪着前方,脚步踉踉跄跄,像个醉汉,又像是个找不到归途的迷惘孤魂。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柄刚从自己脖子上拔出来的、属于李华的短刀,漫无目的地向前挪动,似乎想要去往某个地方,又或者,仅仅是生命最后的惯性驱使。
一步,两步,三步……他最终没能走出多远。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支撑,推金山倒玉柱般,“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归于沉寂。只有那脖颈处的鲜血,仍在汩汩流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李华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蜀王倒下了,致命的威胁解除,但他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排山倒海的虚弱感和失血带来的晕眩便立刻将他吞噬。视野迅速变暗,边缘开始模糊,像是被墨汁浸染。耳朵里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晃了晃,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最终,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漫过他意识的堤坝。
李华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了许久,仿佛一片脱离了枝头的枯叶,在无边的虚无里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那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他试探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预料中的审判,也没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草色是那种近乎不真实的、温润的碧绿,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与天空柔和地交融在一起。而最令人称奇的是天空——苍穹之上,竟同时悬挂着一轮明日与一轮皎月。日光温暖而不灼人,月光清冷而不凄寒,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辉和谐地交织、流淌,为这片无垠的草原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白交织的薄纱。
“我这是……到了天堂吗?” 李华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异常清晰,却又迅速被一种绝对的静谧所吞噬。他环顾四周,除了在微风中如波浪般轻轻起伏的草叶,再无他物。“詹世清呢?他在哪儿?”
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攫住了他。他尝试呼喊,声音却如同石沉大海。这里安静得可怕,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灵魂。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走,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草地,行走其上,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日月同辉的光芒将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又在另一个方向投射出另一道淡淡的影子,显得诡异而又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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