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灰暗光线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如同吝啬的施舍般,斑驳地洒落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陈默从半昏半醒的僵直状态中挣扎出来,每一块肌肉都像是被冻僵后又强行化开,酸痛僵硬无比。寒冷稍退,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清晰的饥饿、干渴和全身伤口火辣辣的疼痛。
他贪婪地舔食着阔叶上凝聚的、相对干净的晨露,又费力地挖出一些看起来无毒的植物根茎,胡乱塞进嘴里咀嚼,那苦涩的味道和粗糙的纤维几乎难以下咽,但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生存是此刻唯一的目标。
脚上的镣铐经过一夜的冰冷,仿佛与皮肉冻结在了一起,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办法弄开这东西,否则它将是致命的累赘和无法掩盖的踪迹。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尝试寻找石块或其他工具,一种新的、更加令人心悸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远处山林的寂静中渗透过来。
最初是极其模糊的,像是风吹过山谷带来的杂音。但陈默那已被磨练得极其敏锐的感官立刻捕捉到了异常——那不是自然的声音。
是人的声音!
很多人的声音!夹杂着零星的犬吠!
追兵并没有放弃!而且,听这动静,规模似乎比昨晚更大了!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忘记了所有的疼痛和不适。他像一只受惊的狸猫,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藏身的榕树气根最高处,借助茂密枝叶的掩护,极其小心地向外望去。
声音是从山谷下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
“……仔细搜!每一片草丛!每一个树洞都不能放过!”
“……这边!狗有反应了!”
“……坎吉老大说了,抓到活的赏五万!死的也有一万!”
“……还有那帮西港来的也加了赏钱!找到那个戴脚镣的!”
各种口音的呼喊声、呵斥声、以及猎犬兴奋的吠叫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正在缓缓收拢的大网,从山下向着山林深处蔓延而来!
不仅如此,陈默还听到了另一种更加令他心寒的声音——
一种通过高音喇叭放大后、变得失真却极具穿透力的广播声,用当地语、中文夹杂着一些泰语,反复地、机械地播放着:
“悬赏通告!悬赏通告!抓捕一名戴脚镐的年轻中国男性逃犯!提供准确线索者奖励一万美金!协助抓获者奖励五万美金!此人极度危险,杀人在逃!发现者请立刻报告,切勿私自接触!重复,悬赏通告……”
广播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如同死神的催命符,清晰地表明坎吉和押运者已经联合起来,并且发动了周边的村民和山林居民!在巨额赏金的刺激下,无数双眼睛此刻可能都在搜寻着他的踪迹!
搜捕的力度和范围,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们不仅动用了专业的人员和猎犬,还用金钱织起了一张天罗地网!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陈默,让他几乎窒息。他仿佛能看到无数村民拿着砍刀、棍棒,甚至是老旧的猎枪,在利益的驱动下,像梳子一样梳理着这片山林。他一个外乡人,语言不通,身负重伤,还戴着如此显眼的镣铐,在这张巨网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躲到更深处、更难以到达的地方!
他连滚带爬地从树上下来,也顾不上辨别方向了,拖着镣铐,拼命向着与声音传来方向相反的、地势更加陡峭、植被更加茂密的区域逃去。
每一声犬吠,每一声隐约的呼喊,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背上,催逼着他透支最后一点力气。
他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锋利的叶片再次将他割得遍体鳞伤。他爬过布满湿滑苔藓的巨石,几次险些摔落。沉重的镣铐在寂静的山林里不可避免地发出哗啦的声响,让他心惊肉跳,不得不经常停下来,惊恐地倾听四周。
有一次,他刚刚躲到一块巨石后面,一队大约五六人的搜山队伍就从下方不到五十米的小路上经过!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的砍刀和土枪,听到他们用当地语兴奋地讨论着赏金该怎么花!猎犬在地上嗅着,幸好他刚才经过的是一段岩石区,气味暂时中断了。
还有一次,他几乎迎面撞上两个拿着镰刀、像是在砍柴的当地山民!他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进旁边一个长满茂密蕨类植物的水洼里,整个人完全浸入浑浊冰冷的泥水中,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那两个山民似乎听到了动静,警惕地停下来张望了一会儿,交谈了几句,似乎有些犹豫。广播悬赏的声音隐约传来,他们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谨慎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似乎不敢轻易冒险。
陈默在水洼里浸泡了足足十几分钟,直到确定人完全走远了,才如同溺水者般猛地探出头,剧烈地咳嗽喘息,冰冷的泥水让他几乎失温。
他不敢再在相对开阔的地带行走了。必须找到绝对隐蔽的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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