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Black深渊 第60章 黑暗的运输

评估与定价之后，时间仿佛被加速了。园区依旧笼罩在昨夜混乱后的余波和紧张之中，但对于陈默这批已被标记为“麻烦”或“折价品”的货物而言，一切纷扰都已与他们无关。他们成了需要被尽快清仓处理的负资产。

没有等待太久。

铁笼的门再次被打开时，来的不是阿泰和打手，而是两个面相陌生、表情更加麻木冷酷的壮汉。他们穿着普通的杂色工装，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和机油混合的味道，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执行任务的机械感。显然是专门负责“物流”和“运输”的人。

他们没有多余的废话，甚至没有像园内打手那样习惯性地辱骂踢打。其中一人拿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陈默手脚上连接笼子的铁链（但沉重的镣铐依旧保留），另一人则拿出一条厚厚的黑布条，粗暴地勒住了他的眼睛，瞬间剥夺了他所有的视觉。

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随后，他被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胳膊，双脚几乎离地，快速地拖行出去。他全身的伤口被粗暴的动作牵扯，剧痛阵阵袭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努力用其他感官记录着信息。离开了阴冷的笼区，脚下变成了粗糙的水泥地（可能是内部通道），然后变成了松软的泥土和碎石（穿越了某个露天区域），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也从血腥和尿臊变成了尘土和柴油味。

他听到了引擎持续怠速的轰鸣声，声音沉闷，像是来自一辆较大的车辆。

“快点！装车！”一个压低的、不耐烦的声音催促道，不是对他，而是对押运的人。

他被拖到一个金属踏板前，然后猛地向前一推！

失重感传来，他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镣铐砸出哐当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眼前发黑，差点彻底昏死过去。

紧接着，身边接二连三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压抑的痛哼和啜泣。显然，被转运的不止他一个。

“人齐了！走！”那个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砰！

沉重的金属车门被猛地关上！紧接着是外面门闩被插上、锁具咔哒锁死的声音！

最后一点外界的声音和光线被彻底隔绝。

整个世界，瞬间被压缩进了一个绝对黑暗、密闭、充斥着绝望和金属冰冷的空间里。

货车启动了，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车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开始缓慢移动，颠簸着驶离原地。

陈默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艰难地喘息着。黑布条依旧死死勒着眼部，但即使没有，这里也几乎没有一丝光线。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污浊不堪。狭小的空间里挤了至少五六个人，加上刚才一番折腾，氧气迅速消耗。弥漫着汗臭、血污的腥气、恐惧的酸味，还有一股陈旧的、类似于牲畜运输车留下的粪便和腐烂稻草的恶心味道。每一次呼吸都让人作呕。

车辆行驶得并不平稳。显然走的不是铺装路面，而是崎岖不平的土路甚至野地。车身不断剧烈地颠簸、摇晃，每一次颠簸都将车上的人像骰子一样抛起，又重重落下，撞击在冰冷的金属车厢壁或者彼此的身上。镣铐在颠簸中哗啦作响，不断磕碰摩擦，加重着已有的伤口。

“呜……呜呜……妈妈……”黑暗中，一个年轻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响了起来，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闭嘴！想死吗？！”另一个稍微年长些、但也颤抖着的声音低声呵斥，但那呵斥本身也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除了这短暂的交流，车厢里更多的是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无法控制的、因疼痛和恐惧而发出的细微啜泣和呻吟。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沉浸在各自的绝望和未知的恐惧中。他们像被塞进罐头里的沙丁鱼，等待着被运往下一个加工厂，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命运，甚至连此刻身在何方都一无所知。

陈默挣扎着，忍着剧痛，慢慢挪动着身体，靠在了冰冷的车厢壁上。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积攒的一点力气。他需要节省每一分体力。

他侧耳倾听。除了引擎的轰鸣和车厢的颠簸噪音，他试图捕捉外界的声音来判断路线和环境。偶尔，能听到远处极其模糊的狗吠声，或者某段路程上，车轮碾过较为平整路面时短暂的平稳。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令人崩溃的颠簸和噪音。

路途似乎极其漫长。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度量标准。可能只有几个小时，也可能过了一整天。饥饿、干渴、伤痛、缺氧、还有对未知的恐惧，不断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

那个最初哭泣的年轻人，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抽噎，最后彻底没了声息，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没有人去查看。也没有人有能力查看。

陈默的意识也在痛苦和昏沉中不断浮沉。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强大的意志力对抗着身体的崩溃。他仔细听着车外的动静，感受着车辆的每一次转向和颠簸，在脑海中艰难地构建着模糊的路线图。

车辆似乎中途停过一次。外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似乎是司机和押运员下车方便或者检查车况。车厢内的人们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很快，车辆再次启动，继续前行。

这次停顿之后，道路似乎变得更加崎岖难行，颠簸得更加厉害。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就在陈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和痛苦彻底吞噬时，车辆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引擎的咆哮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外界的声音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隐约似乎能听到……水流声？还有某种……汽笛的长鸣？声音非常遥远，但在这死寂的黑暗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车辆颠簸着又行驶了一小段距离，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

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只剩下车厢内众人更加清晰可闻的、惊恐的呼吸声。

目的地……到了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柬埔寨？某个边境转运点？还是……“零件商”的仓库？

沉重的黑暗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所有人。

陈默靠坐在车厢壁，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全身的肌肉微微绷紧。

黑暗的运输结束了。

下一个地狱，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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