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滚烫的、带着锅气的炒粉,提供的远不止是卡路里和蛋白质。它像一针强效的燃料,注入了陈默几近枯竭的身体,驱散了部分寒意,暂时压下了那蚀骨的饥饿感,更重要的是,它带来了一种极其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心理转变——从纯粹的、挣扎求存的被动反应,转向了一丝主动规划的可能。
胃里有了食物,大脑才能思考。而思考,是在这丛林法则般的贫民窟里,比体力更重要的武器。
他不再满足于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仅仅蜷缩在铁皮棺材里,或者只在被生理需求逼到绝境时才冒险外出。那盘用珍贵短刀换来的炒粉,像是一个分界线。吃完之后,他将泡沫饭盒仔细地藏进垃圾堆深处,然后,他没有立刻返回巢穴,而是找了一个相对隐蔽、却能观察到阿玉炒粉摊及周围区域的角落——一堆废弃的竹筐和破麻袋后面,蜷缩起来。
他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流浪者,他成了一个沉默的、贪婪的观察者。他的眼睛,如同加装了最精密镜头的摄像机,开始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扫描、记录、分析着眼前这片混乱而原始的生态系统。
目标一:帮派活动——猜察与“疯狗”颂猜的阴影
他的目光首先锁定在猜察身上。这个混混似乎负责这片区域的“收费”工作。陈默注意到,猜察的出现并非毫无规律。他通常会在午后和傍晚出现,带着那两个百无聊赖的跟班,沿着固定的几条巷道巡逻。
他观察猜察收钱的方式:对阿玉这样有一定生意、但又无依无靠的小贩,是一种带着戏谑和威胁的“惯例”勒索,钱数似乎固定,阿玉虽然不情愿但基本会支付。对一些更小的、比如推车卖水果的老头,猜察的态度会更加蛮横,甚至会顺手拿走几个水果。而对那些看起来同样不好惹的、比如某个五金店门口光着膀子剔牙的壮汉,猜察则会选择性地忽略,或者只是点头打个招呼。
这不是无序的暴力,而是有层次的剥削。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记下了猜察的巡逻路线、时间、以及他选择目标的标准。强弱,是这里最直观的法则。
偶尔,会有另一个更嚣张、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的身影出现——猜察会立刻变得点头哈腰,谄媚地递上香烟。通过周围人敬畏又恐惧的低语,陈默捕捉到了那个名字——“颂猜”,或者他们更常叫的绰号“疯狗”。这显然是猜察的上线,是更大的威胁,也是……潜在的机会?陈默将这个人的体貌特征、出现频率、以及他出现时猜察等人的反应,牢牢刻在脑海里。
目标二:小贩的生存智慧——以阿玉为例
他花了很多时间观察阿玉。这个女人是个生存大师。她不仅炒粉手艺熟练,更懂得如何在这片泥潭里周旋。
他看到她如何招呼客人:对熟客笑容真诚,会多加一勺酱料;对生面孔保持礼貌的警惕;对想吃白食的流浪汉,她会提前拿起切肉刀,用眼神逼退对方。
他看到她如何藏钱:围裙口袋里的零钱只是幌子,真正的大额钞票会被她飞快地塞进灶台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铁皮小盒里。
他看到她如何应对检查:有一次,两个穿着制服、歪戴帽子的警察晃悠过来,阿玉立刻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主动盛上两盒堆得满满的炒粉,又塞过去两包烟。警察嬉笑着,吃了两口,象征性地看了看(根本没仔细看),便拍拍屁股走了。阿玉在他们转身后,笑容瞬间消失,低声骂了一句,但眼神里是习以为常的麻木。陈默记下了警察巡逻的大致时间和他们的**程度。
他甚至注意到阿玉会和隔壁修鞋摊的老头交换信息,会用食物从流浪孩子那里换取一些街面上的风吹草动。
她在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建立自己的信息网和保护伞(哪怕是极其脆弱的)。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属于城市底层的生存策略。陈默默默地学习着。
目标三:权力节点——警察的巡逻
警察的出现,是贫民窟节奏的一个变奏符。陈默发现,他们并非为了维持秩序,更像是一种移动的、需要被“喂养”的危险因素。他们的巡逻路线相对固定,时间也大致有规律可循(通常在午后和天黑前)。他们的出现,会让街面上的小混混暂时收敛,让小贩们提前准备好“贡品”。陈默仔细记下了这些时间窗口,这意味着在这些时间段前后,进行某些“活动”风险会更高或更低。
目标四:黑暗的毛细血管——黑市交易点
他的观察范围逐渐扩大。通过长时间的注视和筛选,他开始注意到一些更隐蔽的流动。
在一条尤其狭窄、挂着密集晾晒衣物的巷道深处,他注意到总有些人鬼鬼祟祟地进出。一个总是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会短暂出现,和不同的人进行极快的、手对手的交易,然后迅速消失。那是小额毒品交易点。
在靠近铁路线的废弃棚屋区,晚上会有微弱的灯光和压抑的引擎声。他观察到有人搬运着用麻袋装着的、看起来像是电子产品或香烟的货物。那是一个小型的走私品集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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