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才被陈山河那一眼看得心胆俱寒,一连几天都绕着陈山河走,不敢再轻易挑衅。但他“号长”的权威受到了公开的动摇,这口气他咽不下去,尤其是在几个跟他不对付的犯人若有若无的嘲笑目光下,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必须找回场子,但又不敢再直接触碰陈山河的家人底线。他需要找一个更“合法”、更不容易被抓住把柄的方式。
机会很快来了。
监狱工厂接到一批加急订单,工期紧,任务重。狱方下了死命令,必须按时保质完成,各监区小组之间无形中形成了竞争。孙德才作为小组负责人,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在生产安排上做手脚,让陈山河完不成任务,或者出错,然后借机用监狱的规章制度来惩罚他,名正言顺。
他分配给陈山河一批极其复杂的工序,并且故意将检验标准说得含糊不清。这批活计不仅要求高超的技术,还需要对布料特性有很深的理解,稍有差池,整批货都可能报废。孙德才盘算着,陈山河一个打架斗殴出身的混混,怎么可能玩得转这种精细活?到时候出了纰漏,他就可以上报管教,给陈山河扣上个“破坏生产”、“消极怠工”的帽子,关禁闭、扣分,都能让他吃尽苦头。
陈山河拿到任务,看着那堆如同天书般的工艺单和娇贵易损的布料,眉头微微皱起。他确实不擅长这个。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更加沉默地坐在了工位上。
他知道自己技术不足,就用时间来弥补。别人下工休息,他申请延长工时(在允许范围内);别人吃饭闲聊,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对着工艺单和样品反复研究;他甚至利用放风时间,偷偷观察车间里技术最好的几个老犯人是怎么操作的。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专注而布满血丝,手指被针扎破了无数次,缠上胶布继续干。
孙德才冷眼旁观,心里冷笑,认为陈山河这是在垂死挣扎。他等着看笑话。
然而,几天过去,预想中的大批次品并没有出现。陈山河负责的那部分工序,进度虽然不算最快,但质量却异常稳定,甚至比一些老犯人都要精细。他仿佛把当年在街头争霸时的那股狠劲和钻研精神,全部用在了这小小的缝纫机针脚上。他不懂就问(问那些不隶属于孙德才势力的技术好的犯人),不会就学,硬是靠着这股韧劲,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孙德才的计划再次落空,气得暗中咬牙。他检查着陈山河交上来的成品,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这让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差点闪了腰。
加急任务终于如期完成,监区受到了表扬。按理说,这事就该过去了。但陈山河心里那根被触动的弦,并没有放松。他知道,孙德才不会就此罢休。一味地隐忍,只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可欺,变本加厉。他需要一次精准的反击,不是为了争勇斗狠,而是为了在这监狱里赢得最基本的、不受无故欺压的生存空间。
机会在一次小组搬运原料时出现。几大捆沉重的布料需要从仓库运到车间,孙德才照例指挥若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在过一个狭窄的门口时,孙德才正好背对着门口指挥其他人,位置卡得有些碍事。陈山河扛着一大捆布料走在后面,看似因为负重而脚步不稳,一个踉跄,肩上的布料捆“意外”地向前撞去,正撞在孙德才的后腰上。
这一下力道拿捏得极准,看似无意,实则暗含寸劲。孙德才“哎哟”一声,被撞得向前扑倒,虽然不是重伤,但也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眼镜都飞了出去,样子极其狼狈。
“对不起,孙号长。”陈山河停下脚步,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太重了,没站稳。”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摸索眼镜的孙德才,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杀意,却多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明确的警告和宣告。他没有动怒,没有骂人,只是用一次“意外”,告诉了孙德才:我能忍,不代表我不会还手。我能还手,就一定能让你疼,而且让你抓不到任何把柄。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犯人都看着这一幕。没人相信这是意外,但谁也挑不出毛病。几个平时受孙德才欺压的犯人,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快意。
孙德才被人扶起来,戴上摔裂了镜片的眼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陈山河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周围犯人的眼神,终于彻底明白了。
这个男人,不是他能够随意拿捏的。之前的隐忍,不过是巨龙蛰伏。一旦被触及逆鳞,或者当他决定不再忍耐时,他的反击会是如此精准而狠辣,让你吃了亏还说不出口。
孙德才拍了拍身上的灰,没再看陈山河,也没再说什么场面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一边。从那天起,他对陈山河的所有小动作都停止了。分配任务恢复了正常,生活物资不再克扣,甚至连眼神对视都尽量避免。
陈山河用一次隐忍到极致的爆发,和一次精准狠辣的反击,终于在监狱这个弱肉强食的小世界里,为自己赢得了一份难得的、无人敢再轻易打扰的平静。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监狱的生活依然漫长,但至少,他初步学会了如何在这里戴着镣铐生存,并且,守护住自己内心那不容侵犯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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