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年 12 月的寒风,裹着县城中心中街的碎雪,像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沈建国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领口塞着块蓝布巾,手里攥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踩着雪往家跑 —— 包里面是刚从邮局取来的股票交割单,他攥得指节发白,生怕风把这张纸刮跑。
早上去邮局时,工作人员从窗口递出这张淡黄色的纸,还特意多瞅了他两眼:“沈同志,你这钱涨得真不少啊,当初存的 10 万,现在算下来有 30 多万了!” 沈建国当时没敢信,把交割单凑到邮局的灯泡下,一行一行地数数字 —— 本金那栏写着 “”,下面列着延中实业、真空电子几支股票的名字,每支后面都跟着一串比买时多出来的数,最后总金额那栏,明明白白写着 “”。他反复数了三遍,才敢确定自己没看错,手当时就抖了,连谢谢都忘了说,抓着交割单就往外跑。
帆布包的拉链没拉严,半截交割单露在外面,被风吹得哗哗响,“” 这几个数字在雪光里晃得他眼睛发花 —— 这钱,原本是他和李秀莲盘算着 “开家像样超市” 的本钱,此刻却被一个更迫切的念头压过了。
“秀莲!钱够了!够了!” 还没进院,沈建国的声音就裹着寒气闯了进来,惊得院门口槐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李秀莲正蹲在煤炉边熬红薯粥,炉子里的蜂窝煤烧得通红,映得她脸上暖融融的,可手里的铁勺却总往锅沿撞 —— 昨天送沈浩上学,孩子冻得发紫的耳垂、攥得发僵的书包带,像根小刺扎在她心里。听见喊声,她连忙站起来,撩起围裙擦了擦手就往门口跑。
沈建国一头撞进门,帆布包 “啪” 地甩在八仙桌上,震得桌上的搪瓷杯都跳了跳。他冻得通红的手哆嗦着,把折叠了三层的交割单展开,平铺在桌上,指着总金额那栏,声音里带着哭腔似的激动:“秀莲,你看!你快看!咱当初投的 10 万,现在变成 了!翻了三倍还多!延中、真空电子这几支,每支都比买的时候贵了一大截,加起来整整赚了 20 多万!这钱,够咱给小浩买套离学校近的房子,还能剩不少!”
李秀莲凑过去,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她常年管着杂货铺的账本,识字算账都利索,一眼就认出了延中实业、真空电子的名字 —— 当初沈建国投钱时,她还反复看过这几支股票的名字,怕记混了。指尖轻轻划过 “” 的数字,又回头看了看沈建国,像是要确认这不是梦:“30 万?真的是 30 万?咱开杂货铺那几年,起早贪黑一年也就赚万把块,这股票…… 这股票半年就赚了 20 多万?” 她说着,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交割单的边角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上次降温,小浩放学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还不敢说,怕我担心;前天我摸他书包,里面的馒头都冻硬了。这房子,必须买!啥都没有孩子不受罪重要!”
沈建国见她哭,自己也红了眼眶,伸手把交割单叠好,小心地放进抽屉里的铁皮盒:“当初投这 10 万的时候,你还跟我吵,说怕赔了,现在你看,咱不仅没赔,还赚了这么多!之前想的开铺子,咱先放放,小浩上学的事最急 —— 他现在上一年级,每天天不亮就起,走半小时雪路,昨天早读又迟到了,站在教室门口冻得直搓手,我看着心里疼。”
沈浩正坐在 “学习角” 的小板凳上,膝盖上摊着张画纸,手里攥着支快没油的红蜡笔。纸上画着个背着书包的小人,正走在长长的雪路上,小人旁边用铅笔标着 “30 分钟”,路的尽头是座小小的学校 —— 他低头看着画,心里却亮堂得很:前世他记得,县城中心小学的学区房,10 年后能翻 5 到 6 倍,20 年后更是能翻 15 倍往上,现在这 30 万买了房,比开啥铺子都划算。可这些话不能说,只能借着上学的由头劝爸妈。
听见父母的话,他从椅子上滑下来,抱着李秀莲的腿,仰着小脸说:“妈,我不怕走路,可我想每天早读不迟到,想放学不用赶黑路 —— 上次天黑得早,我差点踩进路边的雪坑。要是住得近,我还能帮您扫院子,放学回来还能写会儿作业再吃饭。”
李秀莲把沈浩搂进怀里,用围裙擦了擦他脸上的雪沫子,声音软得像化了的红糖:“咱买!明天就去看!以前没条件,让你受委屈了;现在有钱了,先把你上学的事办妥当,其他的都能等。”
沈建国之前心里还藏着点 “多赚点开超市” 的念头,可现在手里攥着这张能换 30 万的纸,再想起昨天早上孩子走在雪地里的小身影 —— 棉鞋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走一步就往手里哈口气 —— 那点念头瞬间就没了。他把铁皮盒锁好,把钥匙递给李秀莲:“明天我就去中心小学附近打听房源,听说学校门口的胡同里有几家要卖,咱选个离学校近的,让小浩每天能多睡半小时,吃口热乎早饭再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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