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鸡还没叫头遍,闫富贵的屋里就亮起了灯。
他老婆子杨瑞华被他窸窸窣窣的动静给弄醒了,睡眼惺忪地问:
“大清早的不睡觉,你又折腾什么?”
闫富贵把煤油灯的火苗调大了些,从箱子底翻出一沓泛黄的信纸和半截铅笔头。
一脸的郑重其事。
“老婆子,你醒了正好,咱俩合计合计。
你娘家那边,有没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家里姑娘多、负担重的?“
”人要老实本分,能过日子,长相什么的,不挑。”
杨瑞华一听这话,瞌睡虫跑了一半。
她坐起身,披上外衣,没好气地白了闫富贵一眼:
“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你这是娶儿媳妇,还是做买卖呢?”
“什么叫买卖?“
”这叫未雨绸缪,长远规划!”
闫富贵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振振有词。
“你想想,解成这工作一天没个着落,在家里晃着,早晚是个事。“
”给他娶个媳妇,俩人一起过日子,互相有个约束,不是好事吗?“
”再说了,家里多一口人,也多一个劳动力。“
”咱们找个农村户口的,不图彩礼,只要咱们帮她落个户口,她还不得对咱们家感恩戴德?“
”以后伺候咱们,还不是尽心尽力?”
杨瑞华听着丈夫这番歪理,气不打一处来。
“说得轻巧!“
”你当人家姑娘是傻子?“
”平白无故嫁到咱家来,图什么?“
闫富贵掰着手指头算。
“所以才要找那种家里穷,兄弟姐妹多的嘛。”
“她嫁过来,家里少一张嘴吃饭,是给她娘家减轻负担。“
”这叫双赢!”
杨瑞华被他这套“双赢”理论气得说不出话,指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真是抠到骨子里去了!“
”我懒得管你,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到时候娶个祖宗回来就行!”
说着,她蒙头又躺下了。
闫富贵却把这话当成了默许,兴致更高了。
他觉得自家老婆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看不到这其中的深远布局。
他把信纸在桌上仔细铺平,用手掌来回摩挲,琢磨着措辞,准备先给他老婆子的娘家去一封信探探路。
信里得把自家条件说得好一些,比如自己是小学教师,文化人,在院里有威望,儿子虽然暂时没工作,但人聪明,以后前途无量。
至于彩礼,就得暗示对方,咱们是看重人品,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
实在不行,等这个周末,他就亲自跑一趟,去找这附近有名的媒婆问问。
他就不信了,凭他人民教师的身份,还找不到一个不要彩礼、踏实肯干的农村媳妇!
林卫东伸着懒腰走出屋门的时候,正好瞧见闫富贵拿着个信封往外走。
院里的老槐树下,几个大妈正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着许大茂的新媳妇,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或羡慕或鄙夷的议论声。
“闫老师,您这是……寄信去?”
林卫东活动着手脚,笑着打了个招呼。
闫富贵看见林卫东,脚下一顿,脸上挤出个笑容,把信封往怀里又揣了揣,显得有些不自然。
“是啊,给老家亲戚写封信,问候问候。“
哎,卫东,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啊?”
林卫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前阵子给领导办了点事,办得还算利索,领导一高兴,特批我歇两天,带薪休假。”
“带薪休假?”
闫富贵一听,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他一个月三十六块五的死工资,除了寒暑假,哪天不是掰着指头算日子。
再看看人家林卫东,年纪轻轻,上班跟玩儿似的,动不动就得领导赏识,又是发奖金又是给假期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心里那股子酸水直往上冒,嘴上却只能干笑着: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年轻人,有本事,就是不一样。
那你歇着,我先去趟邮局。
说完,他脚下生风,快步溜了。
林卫东才不关心这阎老抠大清早的鬼鬼祟祟是干嘛去。
以他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不是去占便宜,就是在去占便宜的路上,肯定没什么好事。
转眼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林卫东回到屋里,给自己泡了壶浓茶。
靠在椅子上,眯着眼,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只觉得浑身舒坦。
......
第二天,林卫东睡到自然醒,这才不紧不慢地蹬着自行车去了轧钢厂。
他没急着去厂办大楼,而是先晃悠到了采购三科。
科室里还是老样子,王解放正跟两个同事围着火炉子烤馒头片,烤得焦黄,散发着一股子麦香味。
“哟,卫东,你小子舍得回来了?”
王解放一见他,立马咧嘴笑了,顺手把一片烤好的馒头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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