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错误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递给下一个人,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利用这件事,给杨茂德来一记狠的。
其余几位党委成员,都是人精。
他们传阅着文件,个个面色严肃,心里却都在飞快地转着念头。
这件事性质太恶劣,处理是肯定要处理的。
关键在于,怎么处理?
处理的轻了,外面舆论压不住。
处理得重了,就等于大家跟着杨茂德一起,公开承认自己管理失察,识人不明。
所有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都在等。
等坐在主位的杨茂德,先定个调子。
一圈传阅完毕,文件回到了桌子中央。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烟雾在灯光下升腾。
“都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杨茂德打破了沉默。
一个负责宣传的委员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
“厂长,各位同志,我认为这件事影响极其恶劣!
易中海作为我们厂多年的先进生产者,做出这种事,简直是给我们工人队伍抹黑!
我建议,从严从重处理!
必须开除党籍,开除厂籍,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开除厂籍,这等于直接把人打回社会,砸了饭碗,是顶格的处分。
杨茂德没有立刻表态。
他当然知道,这么处理最解气,也最能平息外界的议论。
但这么一来,他杨茂德的脸往哪儿搁?
他一手树立的典型,最后被他亲手开除,这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他杨茂德眼瞎心盲吗?
李怀德心里冷笑,这老小子倒是会抢先,不过这正合我意。
他立刻跟上,声音里充满了正气。
“我同意张委员的意见!
“我们是党领导下的工厂,纪律是第一位的。
易中海的行为,已经不是简单的道德败坏,而是触犯了底线。
侵吞工友的育儿钱,这在旧社会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我们如果不拿出雷霆手段,怎么向全厂职工交代?
怎么向街道,向区里交代?”
李怀德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杨茂德。
“杨厂长,我知道易中海是您看重的老工人。
但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秉公处理,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护短。
觉得我们的先进典型是有‘特殊化’,犯了错也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我建议,由我牵头,在全厂范围内,开展一次深刻的、全面的思想整风运动,重新审查所有的先进个人和集体!
把隐藏在队伍里的害群之马,全部揪出来!”
这话就带上了刺,矛头直指杨茂德。
审查所有先进?
那不就是把你杨茂德过去几年的政绩,全都翻出来放在放大镜下烤吗?
你要是不同意开除,那你就是护短,就是搞特殊化。
你要是同意开除,那你就是承认自己当初树立典型是重大失误。
左右都是死局。
几个杨茂德的嫡系立马就坐不住了,正要开口反驳。
杨茂德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心里冷哼一声,这李怀德,真是逮着蛤蟆攥出尿来,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他要是就这么被拿捏住,他这厂长也就白当了。
杨茂德不急不躁地掐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用力碾了碾。
他环视一周,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沉痛和反思的神情。
“怀德同志和赵委员的话,都很有道理。”
“出了这样的事,我作为厂长,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是我在先进典型的思想教育工作上,做得不够深入,不够扎实。
我首先,向在座的各位同志,做个检讨。”
他竟然先自己认错了!
这一手,让准备继续发难的李怀德都愣了一下,后面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
你都主动检讨了,我还怎么攻击你?
杨茂德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
“处理,是必须要处理的。
而且要严厉!
但是,怎么处理,我们要考虑周全。”
“开除厂籍,一脚踢出工厂,固然简单。
但是同志们,我们是人民的工厂,不是资本家的血汗工厂。
我们的原则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把他开除了,他一个快五十岁的人,没有了生活来源,会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这不符合我们的初衷。”
“更重要的是,”
杨茂德加重了语气,
“这件事里,我们不能只看到一个犯了错误的易中海,我们更应该看到受害者——何大清同志一家!”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那是他刚刚让刘秘书从人事科调来的何大清的档案。
“何大清,我们厂的老厨师,谭家菜的传人。
因为历史原因,也因为易中海的长期欺瞒,导致他与子女分别多年。
如今他回来了,却发现儿子女儿过着这样艰苦的生活。
我们轧钢厂,对得起这位曾经为我们服务过的老同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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