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那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语气平淡,却像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凌风仙人的神魂深处炸响。
“就是刚才弄出那道光,差点晃到我眼睛的那个?”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坐实了之前接引仙光被偏转的“壮举”,正是出自此间主人之手!而且,听其语气,那足以决定下界修士命运、代表仙庭规则的接引仙光,在他眼中,仅仅是一件“差点晃到眼睛”的烦人物事。
凌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有任何辩解,连忙上前一步,越过玄磬,朝着那背对着他们的躺椅方向,深深躬身,几乎成了九十度,语气充满了惶恐与诚挚的歉意:
“晚辈凌风,忝为接引仙使,之前鲁莽行事,惊扰了前辈清修,罪该万死!仙光之事,实乃仙庭监察机制自行启动,晚辈未能及时阻止,酿成大错,恳请前辈恕罪!”
他姿态放得极低,直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口称“晚辈”,语气谦卑到了尘埃里。一旁的玄磬看得心惊肉跳,一位上界真仙如此卑躬屈膝,这场面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
躺椅上的云逸似乎轻轻动了一下,但没有转身,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动作慵懒得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行了,吵也吵过了,下次注意点。站那儿说话不累么?玄磬,去搬个凳子来。”
“是,前辈!”玄磬如蒙大赦,连忙从院角搬来一个普通的竹制小凳,放在凌风身后,低声道:“仙使请坐。”
凌风哪里敢坐实,只敢用半边屁股虚挨着凳沿,身体依旧微微前倾,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内心更是波涛汹涌。对方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这看似随意的态度,更显其高深莫测,让他完全摸不透心思。
就在这时,蹲在石桌上的小白狐(苏幼薇)似乎摆弄好了茶具,用小爪子轻轻推了推云逸的胳膊,发出“嘤”的一声轻叫。
云逸这才慢悠悠地,带着一丝不情愿地从躺椅上坐直了身体,转了过来。
当凌风看到云逸面容的瞬间,他再次愣住了。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说略带清秀的脸庞,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和迷糊,身上没有丝毫强大的气息外露,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青年,与他想象中那位威严无尽、道韵冲霄的隐世大能形象,截然不同!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普通”,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凌风的神识下意识地想要探查,却在靠近对方身体尺许范围时,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仿佛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无”。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境界,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道隐无名的至高层次,远远超出了他神识能够感应的范畴!
云逸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紧张得几乎要僵住的凌风身上,又瞥了一眼旁边恭立如雕塑的玄磬,打了个哈欠道:“来都来了,站着干嘛?坐吧。”
他随手拿起桌上那个古朴的茶壶,又取过两个干净的茶杯。那套茶具看似普通,但凌风敏锐地察觉到,其材质非金非玉,隐有混沌气息流转,绝非凡品。
云逸先是给蹲在桌上的小白狐面前的一个小玉盏里倒了一小杯,苏幼薇欢快地低头舔舐起来,尾巴尖愉快地摇晃着。然后,他才漫不经心地拿起一个空茶杯,放到凌风面前的石桌上,随手提起茶壶,倒了七分满。
“尝尝,刚让小家伙去弄来的新茶,味道应该还行。”云逸随口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招待一个普通的访客。
“多谢前辈赐茶!”凌风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起那杯茶,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的是整个仙庭的安危。
茶杯入手温润,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茶香袅袅升起,钻入鼻尖。仅仅是闻到这茶香,凌风就感觉自身仙元力的流转速度似乎都快了一丝,神魂也传来一阵舒适感。他心中暗赞:“果然是好茶!此茶蕴含的道韵,竟比我仙庭的‘悟道仙茶’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自然和谐?”
他不敢怠慢,恭敬地说道:“晚辈敬前辈。”然后,他依足礼数,准备先以神识稍稍探入茶汤,既是表示对灵物品鉴的尊重,也是一种习惯性的谨慎——即便对方似乎无敌意,但面对未知,小心总无大错。
然而,就在他那缕细微却精纯的仙使神识,触碰到那清澈碧绿、看似平平无奇的茶汤表面的刹那——
“轰!!!”
凌风的整个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瞬间卷走,投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景象之中!
他不再是坐在后山小院的石凳上,而是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沸腾的混沌之中!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而这里,是宇宙诞生之前,亦是万物归墟之后!无数法则的碎片如同狂暴的海洋,地水火风肆意奔涌,又不断湮灭,时空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大道在这里显化出最原始、最狂暴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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