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楚云和白璞并未因身处险境而显得焦躁,反而如同两滴汇入江河的水珠,极其耐心地隐匿在镇东关这座庞大而复杂的边境城池之中。
他们谨慎地更换了几次落脚点,选择的都是人流复杂、不易被注意的普通客栈。时而扮作跟随师傅采买药材的懵懂学徒,混迹于各大药铺之间;
时而装作对关外风土人情充满好奇、前来游历的富家子弟,在茶楼酒肆中与人“无意”攀谈。
凭借着这份远超年龄的沉稳与细致,他们从各种零碎的信息中,逐渐拼凑出关于“金玉阁”刘管事以及获取通关文书门路的更清晰画像。
通过多方验证和在一些特定场合看似随意的闲聊,他们终于得到了相对确切的核心信息:金玉阁的那位刘管事,确实手眼通天,有特殊的门路能够绕过官方严苛的审核,弄到有效的通关文书。
但此人行事极为谨慎,甚至可说是狡猾,收费高昂得令人咋舌,并且,他并非来者不拒,往往需要“验证”求取文书者的“价值”与“诚意”——或是展现出足够的财力,或是拥有特殊的技能,亦或是能提供他感兴趣的信息。
更重要的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浮出水面:这位刘管事目前并不在关内,据其心腹透露,是亲自前往关外处理一批极其紧要的货物,预计需要七日方能返回。
而他返回关内后的惯常居所,并非金玉阁商铺,而是位于城西那片鱼龙混杂、巷道狭窄如迷宫般的——青衣巷。
“七日……青衣巷……”楚云站在客栈房间那扇半开的旧木窗边,目光穿透熙攘的街道,投向城西那片低矮密集的建筑群,眼神深邃如古井。
不知为何,当“青衣巷”这三个字与“七日”这个时间联系在一起时,他心中那丝若有若无、仿佛被毒蛇窥视的压抑感,陡然变得清晰了一分。
但具体缘由为何,即便是他那双能窥破虚妄的混沌道瞳,此刻也未能给出更明确的示警,只是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在尖锐地提醒着他——
此地因果纠缠,凶险暗藏,绝非善地,需速战速决,拿到文书后立刻远遁。
等待的时光不能虚度,更不能坐以待毙。
楚云略作思忖,决定去镇东关那闻名遐迩、却也危险重重的“黑市”碰碰运气。
那里是三教九流、亡命之徒的汇聚之地,消息如同地下暗河般流动,或许能找到其他获取文书的隐秘途径,也可能机缘巧合,淘到一些能提升实力或应对危机的物品。
镇东关的黑市,并非固定在某一处显眼的街道,而是在城北一片早已废弃、残垣断壁林立的旧坊市内,如同只在夜晚活动的幽灵,每逢朔望之夜(初一、十五)才会悄然开启。
今夜恰是月圆前的十四,月色被薄云遮掩,光线朦胧,正是黑市最为活跃、交易最盛的时辰。
楚云带着化身小童、一脸新奇的白璞,在缴纳了一笔足以让普通修士肉疼的“入场费”后,踏入了这片被晦暗灯火与憧憧人影所笼罩的区域。
这里没有寻常集市那种喧闹的叫卖声,绝大多数交易都在压抑的低声细语、隐蔽的手势,甚至是眼神交流间完成。
一个个随意铺开的地摊上,摆放着各式各样、来历不明的东西:从沾染着干涸泥土和暗褐色血迹、散发着古老煞气的残破兵器,到形状怪异、散发着诡异能量波动的不知名兽骨与矿石;
从贴着模糊标签、真假难辨的丹药瓶罐,到残缺不全、不知记录着何种功法的古朴玉简;甚至还有一些被层层禁制符文封印、只能听到其中传出低沉嘶吼的金属笼子,不知囚禁着何等凶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贪婪、警惕、欺骗与暴力的危险气息。
在这里,眼力、胆识与实力缺一不可,一夜暴富与血本无归、甚至横尸街头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楚云悄然运转混沌道瞳,灰白色的视野如同最精密的筛子,缓缓扫过一个个摊位。
大部分物品在他这双道瞳之下都无所遁形,或是灵气稀薄近乎废品,或是内蕴阴损陷阱与追踪标记,或是来历血腥、缠绕着不散的怨念煞气,触之不祥。
他并未发现与通关文书直接相关的线索,心中略感失望,正准备离开时,目光却被角落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摊位吸引。
那摊位后坐着一位面容枯槁、皱纹深如沟壑、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老者。摊位上东西寥寥,唯有一件物品引起了楚云的注意——
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由一种暗沉无光、非金非铁的奇异金属打造,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密如发丝、复杂如星图运转般玄奥纹路的盒子。
这盒子严丝合缝,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锁孔或缝隙,只在几个特定位置,有几个可以轻微按动的奇异凸起。
最奇特的是,这盒子似乎能天然隔绝神识的探查,即便楚云以混沌道瞳望去,也只能看到一团模糊混沌、不断变幻的能量纠缠,如同雾里看花,根本无法穿透这层阻碍,看清盒内究竟藏着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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