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无边无际的血色。
百年不遇的血月之夜,那轮硕大如斗的月轮,并非高悬,而是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山脊,将十万大山的每一寸天地都浸染成一片诡异、粘稠的暗红。
光线变得沉重,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未知腥甜混合的气息。
下方,连绵的山峦在血光下失去了往日的青翠,如同无数头蛰伏巨兽的漆黑脊背,在死寂中沉默地蜿蜒,窥视着天上即将上演的杀局。
“疯和尚,你已无路可逃!”
厉喝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半空之中,数十名身着流光溢彩仙袍的修士,凭借精纯的灵力悬浮着,结成一个玄妙的合击阵势,将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团团围在中央。
这些修士个个气息绵长,眼中精光闪烁,显然修为皆是不凡。为首一名老者,面容仙风道骨,长须飘飘,但此刻那双本应清澈的眸子里,却只有毫不掩饰的杀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被围在中央的老和尚,显得无比狼狈。原本明黄的僧袍已是褴褛不堪,沾满了尘土与暗褐色的污渍。他身形原本极为高大,此刻却佝偻着背脊,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巨山。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腋下紧紧夹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年纪,面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紫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已是奄奄一息,仿佛风中残烛。
“云儿,撑住……你一定要撑住……你若有事,老衲纵是身死道消,又有何颜面去见你的爹娘?”老和尚艰难地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看向孩子时,他浑浊黯淡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与周身狼狈决然不符的、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深不见底的焦灼。他那双布满老茧和污垢的大手,更是将孩子往怀里护了护。
“疯和尚!”领头老者再次厉声喝道,声音中灌注了灵力,震得人耳膜生疼,“识相的就乖乖交出仙药龙须草!念在你曾也是个人物,我等或许还能发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
悬于血月之下的那面古镜——昊天镜,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镜面如真正的水波般流转起来。
下一刻,一道直径数丈的五彩光柱从中投射而下,如无形的牢笼,将老和尚与其腋下的孩子死死锁定。
光芒不仅蕴含着禁锢之力,更带着炽热的高温,灼烧着老和尚勉力支撑起的护体佛光,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佛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束手就擒,跟我等回亚仙族领罪!”
“能在我族层层追杀下逃到这十万大山深处,你这老秃驴也算有些本事。”
“哼,蚍蜉撼树,与我亚仙族为敌,便是自寻死路!”
周围的修士们纷纷出声呵斥,或威胁,或嘲讽,声浪如潮,试图在心理上彻底压垮这看似强弩之末的对手。
然而,回应他们的,却是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冷笑。
“嘿嘿……”
老和尚佝偻的身躯竟在这笑声中缓缓挺直了几分,仿佛一把尘封已久的锈剑,正在试图挣脱剑鞘的束缚。
他眼中原有的颓废、疲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万载沧桑、看透生死轮回的坚毅与漠然。
“终于……终于把昊天镜带来了吗?好,好极了!不枉老衲费尽心机,一路示弱,将你们这群蠢货引到此地!”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串看似随时会散架的古朴佛珠,应声爆碎!
十八颗念珠化作齑粉,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毒蛇,顺着他的手臂急速蔓延而上!
“吼——!”
一声并非人声的低沉咆哮仿佛自虚空传来。在亚仙族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老和尚的身躯如同吹气般节节攀升,眨眼间便化作一尊高达数十丈的血色法相!
这法相面目模糊,唯有双眼位置燃烧着两团猩红的火焰,周身煞气冲天而起,搅动着血月的红光,使得天地间的血色更加浓重,仿佛化为了实质的血海。
“抱歉,这面镜子,老衲今日要借来一用了!”血色法相开口,声如九天闷雷,滚滚而来,震得下方山峦上的碎石簌簌滚落。
那亚仙族领头老者首当其冲,感受到那股节节攀升、仿佛要压塌虚空、令他灵魂都在颤栗的恐怖气势,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一个尘封在族内最隐秘卷宗中的恐怖名号,一个早已被认定为在“仙途”中陨落万载的禁忌存在,猛地闪过他的脑海!
“你……你……你是……那位……?”他脸上的仙风道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惨白得如同他脚下偶尔飘过的云絮,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如同白日见了鬼魅。
他猛地扭过头,用尽平生力气朝身后已然被骇住的族人们撕心裂肺地大吼:“逃!快逃!!能逃一个是一个!!”
几乎在吼叫的同时,他手中一枚温养了数百年的本命玉符被毫不犹豫地捏碎!
一道远比血月更刺眼的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射向天际尽头——这是亚仙族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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