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烬土回响 第99章 夜莺的低语与抉择

洞穴深处传来的敲击声，如同黑暗中跳动的心脏，微弱却执拗。每一次“嗒…嗒嗒…嗒…”的响起，都牵动着杨萤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洞外，那只受伤巨兽压抑的低吼和扒挠岩石的噪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提醒着她处境的危急。

黄凌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杨萤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除了精神力严重透支导致的反噬，爆炸的冲击波也造成了一些内伤。她将最后一点珍贵的能量补充液小心地滴入他口中，又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兴奋剂以抵抗疲惫和恐惧。现在，她是唯一的决策者和行动者。

那个被捆着的联盟飞行员，惊恐地瞪着通道方向，身体筛糠般抖动，似乎比害怕外面的巨兽更害怕这未知的敲击声。

杨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敲击声的节奏并非杂乱无章，带有明显的重复性和规律性，这排除了是自然现象或普通深渊生物的可能性。是人的可能性极大。会是老金提到的“夜莺”吗？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个绝地的深处？还是……另一个陷阱？

没有时间犹豫了。洞口被巨石堵死，挖掘的动静必然引来巨兽的致命攻击。唯一的生路，似乎就在这条未知的通道里。

她再次靠近通道口，用指甲在岩壁上敲击出之前回应过的简单节奏。

对面的敲击声立刻停止了。几秒令人窒息的寂静后，一种新的、更复杂的节奏传了过来。这一次，杨萤听出来了——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简化版的摩斯电码！旧世界灾难前的通讯方式，只有极少数研究旧时代历史或从事特定行业的人才会使用！她和黄凌的父母那一代研究员，恰好接触过！

对方在尝试用更精确的方式沟通！

杨萤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努力回忆着那些生疏的代码。对方敲击的是：“身份？……安全？”

她立刻回应：“幸存者……被追捕……有伤员。”

又是一段沉默，似乎对方在消化信息。然后，新的代码传来：“证明……非联盟……非教派。”

这个问题很关键。杨萤思索片刻，敲出了老金文件里提到的那个代号：“老烟斗……可信？”

这一次，对面的回应快了很多，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确认！……等待……老烟斗消息……久矣！……可信任我……夜莺！”

真的是“夜莺”！老金留下的暗线！在这绝境之中，他们竟然误打误撞地联系上了！

希望如同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杨萤几乎枯竭的身体。她快速敲击：“老烟斗被俘！我们急需帮助！洞口有巨兽！伤员危重！”

夜莺的回复带着决断：“通道……可通行……但狭窄……需清理……我接应……保持安静……避免……吸引……大家伙。”

大家伙？是指外面那只巨兽？难道夜莺知道它的存在？甚至……可能就生活在它的阴影下？

顾不上细想，杨萤立刻开始行动。她先是用警告的眼神瞪了那个飞行员一眼，低声道：“想活命就配合。”然后开始清理通道入口的碎石。通道确实非常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而且被一些坍塌的土石部分堵塞。

清理工作需要极其小心，不能发出太大声音。杨萤徒手搬开较小的石块，用工具轻轻撬动较大的。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后背，手臂因为用力而酸痛发抖。兴奋剂的效果在逐渐消退，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

洞外，巨兽的徘徊声似乎靠近了一些，它那敏锐的感官可能察觉到了微小的震动。低吼声变得更加焦躁。

必须更快！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侧也传来了轻微的挖掘声！夜莺也在从对面清理！两人的努力加快了进度。大约半个小时后，一个仅能勉强容身的狭窄洞口被清理了出来。

一股略带霉味但相对清新的空气从对面涌来。微光中，一只骨节分明、沾满泥土的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小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似乎是旧时代荧光棒的东西。

“快过来！一个一个来！”一个压得极低的、有些沙哑的女声从对面传来。

杨萤没有丝毫犹豫，先将昏迷的黄凌小心翼翼地推向洞口。那只手的主人——夜莺——在对面接应，费力地将黄凌拖了过去。接着，杨萤示意那个吓得几乎走不动路的飞行员跟上。飞行员连滚带爬地钻了过去。最后，杨萤才带上紧急求生包和终端，敏捷地钻过了洞口。

通道另一侧，是一个稍微宽敞一些的天然岩洞，空气流通更好，辐射读数也显着降低。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沾满油污的灰色工装、脸上蒙着防尘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而疲惫的眼睛的女人，正半跪在地上检查黄凌的状况。她身材瘦削，但动作干净利落，正是代号“夜莺”的情报员。

“伤势很重，主要是精神力和内腑震荡，”夜莺快速检查后，语气凝重，“我这里有点草药和基础设备，能暂时稳住，但需要静养和专业治疗。”她说着，从随身一个破旧的医疗包里拿出一些研磨好的草药粉末，混合着清水，小心地喂给黄凌。

“谢谢……”杨萤终于松了口气，身体一软，几乎坐倒在地。

“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夜莺警惕地看了一眼他们过来的方向，“那个‘铁锈毁灭者’嗅觉很灵敏，这里也不绝对安全。跟我来，去我的‘安全屋’。”

她背起黄凌（显示出与她瘦削身材不符的力量），示意杨萤和飞行员跟上，钻进了岩洞另一条更隐蔽的缝隙。这条缝隙七拐八绕，如同迷宫，沿途夜莺熟练地移动着一些作为标记和简易陷阱的石块。显然，她对这片地下世界了如指掌。

大约行进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被隐藏得极好的洞穴。洞穴入口被一块天然的、与周围岩壁浑然一体的巨石巧妙遮挡，内部空间不大，但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一张简陋的床铺，一个用废弃金属桶改造的火炉（烟道似乎通向某个隐蔽的通风口），几个储存着清水和食物的箱子，甚至还有一个利用地热和旧电池组维持的小型空气净化器和一盏昏暗的电灯。墙壁上挂满了手绘的地图、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用废弃零件组装的监听设备。

这里就是“夜莺”的巢穴。

将黄凌小心地安置在床铺上后，夜莺才摘下防尘面罩，露出一张大约四十岁左右、饱经风霜但眼神异常坚定的脸。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更添了几分坚毅。

“我叫苏茜，”她言简意赅地自我介绍，递给杨萤一杯温热的水，“以前是第七研究所外围的地质勘探员，地脉崩塌时侥幸活下来，后来被老金……也就是老烟斗发展，负责监视‘磐石’和联盟在这一带的动向。”

她看向昏迷的黄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就是黄琮和苏芮的儿子？老金一直在找的人？”

“是的，他是黄凌。”杨萤点头，也简单介绍了自己和他们的经历，从锈锚岛危机到第七研究所的发现，再到被伪装成公会救援队的联盟部队抓捕和夺船逃亡。

苏茜（夜莺）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重。当听到“磐石计划”的最终目标时，她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果然……那个疯子！”她咬牙切齿，“我潜伏这么多年，断断续续收集到的情报都指向他在进行某种极度危险的实验，没想到……他竟然想成为‘神’！他早就疯了！从当年他为了上位，不惜掩盖地脉崩塌的预警，甚至可能暗中推动灾难开始，他就已经疯了！”

“你知道第一次地脉崩塌的真相？”杨萤急切地问。

“没有直接证据，但很多线索都指向他。”苏茜走到墙边，指着一幅手绘的、标注着大量符号的锈蚀峡谷及周边区域地图，“看这里， ‘孤峰’基地，就是‘磐石计划’的核心。它建在一条极其不稳定、但能量浓度超高的地脉裂隙之上。基地的防御系统大部分能量都用于维持‘基石’原型机和镇压那条裂隙的狂暴能量。”

她的手指点向地图上几个用红笔圈出的、位于“孤峰”基地侧下方的区域：“这些是旧时代的深层矿脉隧道，因为‘基石’的能量干扰和地壳变动，出现了很多未登记的裂缝和能量泄漏点。基地的监控网络主要覆盖上层和主要通道，对这些深处的、环境恶劣的裂缝监控力度较弱。这是唯一可能潜入的路径。”

“但是，”苏茜话锋一转，脸色严峻，“这些裂缝内部环境极端复杂，充满了有毒气体、能量乱流和……一些因长期辐射和能量变异而诞生的、连‘铁锈毁灭者’都不愿意靠近的诡异生物。而且，裂缝的出口直接通往‘基石’所在的核心区域边缘，守卫极其森严。”

她看向杨萤和黄凌：“就算你们能成功潜入，面对‘基石’和‘磐石’本人，又能做什么？你们的力量，太微弱了。”

杨萤握紧了手中的数据终端，眼神坚定：“我们有‘摇篮’的完整数据，有阿雅……也就是‘潘多拉’的关键信息。‘基石’的稳定需要她，而我们有办法找到她，并且……或许能破坏‘基石’的能量平衡。我们不是去正面对抗，是去破坏，去创造机会。”

苏茜凝视着杨萤，又看了看昏迷中的黄凌，沉默良久。洞穴里只有黄凌微弱的呼吸声和炉火的噼啪声。

“老烟斗相信你们，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情报送出来。”苏茜最终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在这里躲了十几年，像只老鼠一样活着，收集情报，等待一个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虽然希望渺茫得可怜。”

她走到一个锁着的金属箱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台造型古朴、但保养得极好的旧世界军用级数据记录仪，以及几块高容量存储芯片。

“这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关于‘孤峰’基地结构、巡逻规律、能量节点分布、以及‘磐石’部分亲信人员信息的全部资料。还有那条最危险的潜入路线的详细探测记录。”她将记录仪和芯片郑重地交给杨萤，“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黄凌，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杨萤和苏茜立刻围了过去。

黄凌的眼睫毛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但最终只是艰难地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阿雅……危险……‘孤峰’……召唤……”

说完，他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杨萤和苏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黄凌在昏迷中，竟然还能模糊地感知到与阿雅相关的信息？阿雅有危险？而且“孤峰”在“召唤”是什么意思？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在两人心头。

时间，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紧迫。

苏茜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等他的情况稍微稳定一点，我就带你们去那条裂缝的入口。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可以绕过‘铁锈毁灭者’的领地。但进入裂缝之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逃亡暂时告一段落，但更艰难、更危险的征程，即将开始。而黄凌能否在关键时刻醒来并恢复力量，将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