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河床像一道巨大的、灰白色的伤疤,蜿蜒在铅灰色的天空下。风卷起细小的沙砾和辐射尘,打在脸上带着轻微的刺痛。每一步踏在松软的砂石和破碎的陶砾上,都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死寂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
连续一天的跋涉,几乎耗尽了三人最后的体力。黄凌搀扶着依旧虚弱的阿雅,她的脚步踉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杨萤走在最前面,手中紧握着那把能量指示已闪烁红光的脉冲手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看似空旷的荒野。她的嘴唇因干渴而开裂,眼底布满了血丝。
阿雅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她会陷入昏睡,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有时又会突然惊醒,瞳孔涣散,喃喃着一些破碎的词语——“铁在流血”、“石头的心跳”、“绿色的眼睛在云层后面看着”。每一次呓语,都让黄凌和杨萤的心揪紧一分。她仿佛一个不稳定的接收器,被动地捕捉着这片土地上残留的、杂乱的精神印记和能量回响。
就在夕阳将天际的辐射云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色时,一片杂乱无章的建筑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镇,更像是一个由无数废弃载具、集装箱、预制板房和粗劣焊接的金属框架胡乱拼凑而成的巨大巢穴。外围是用扭曲的钢筋和锈蚀的汽车外壳垒砌的简陋围墙,墙上布满了了望塔和射击孔,一些身影在上面隐约晃动。几缕稀薄的炊烟从这片庞大杂乱的建筑群中升起,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那就是‘残骸集市’。”杨萤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片集市的混乱与……生机。空气中混杂着机油、汗水、烤虫肉、劣质酒精和某种化学兴奋剂的刺鼻气味。围墙入口处有守卫,穿着五花八门的破烂护甲,手持改装过的火药武器或简陋的能量矛,眼神警惕而麻木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他们收取了黄凌身上最后几块还算干净的金属零件作为“入城税”,便不耐烦地挥挥手放行。
踏入集市内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狭窄、泥泞的通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和棚屋。叫卖声、争吵声、醉汉的狂笑声、不知名引擎的轰鸣声、以及某种失真音乐的噪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嚣的声浪,冲击着人的耳膜。
这里有贩卖从深渊带边缘捡拾来的、带着辐射斑的金属和零件的;有摆弄着旧世界遗留的、不知能否启动的电子设备的;有兜售用变异生物肉制成的、颜色可疑的肉干的;甚至还有挂着褪色红十字标志、但里面医疗器械沾满污垢的“诊所”。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浑身覆盖装甲片、眼神凶悍的拾荒者;穿着破烂长袍、眼神狂热的教派信徒;面色蜡黄、在摊位间小偷小摸的孩童;还有少数几个衣着相对整齐、但气质阴鸷、看起来像是某些势力代理人的家伙。
黄凌三人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们虽然衣衫褴褛,满面风尘,但黄凌沉稳的气质、杨萤明显不同于普通流浪者的技术装备(即使能量耗尽),以及阿雅那异乎寻常的、带着非人感知力的虚弱状态,都让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贪婪。
“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落脚,弄点水和食物,最重要的是,搞清北边的情况。”黄凌低声道,将阿雅往自己身边拢了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杨萤点了点头,目光在集市中搜索。“那边有个看起来像是酒馆兼旅馆的地方。”
那是一个由三辆废弃的长途巴士拼接而成的建筑,歪歪斜斜地立在一片空地上,门口挂着一个用锈铁皮刻成的、滴着可疑红色油漆的酒杯标志。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充斥着更浓烈的酒精和体味。
用最后一点从废料场带出来的、相对完好的小零件,他们换来了一个位于巴士最底层、没有窗户、只有一张破旧床垫和几条脏污毯子的“房间”,以及少量的干净水和硬得能当砖头的营养膏。
将阿雅安顿在床垫上,喂她喝了点水,看着她再次沉沉睡去后,黄凌和杨萤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出去打听消息,”杨萤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看看有没有关于‘寂静山脊’或者那个坐标的情报。你留下来保护阿雅,你的状态也需要恢复。”
黄凌没有反对。他的精神力透支严重,此刻强行外出不仅危险,而且效率低下。他需要时间,哪怕只是短暂的冥想,来修复受损的精神感知。
杨萤带上兜帽,遮住大半面容,将空了的脉冲手枪枪套刻意露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融入了集市喧嚣而危险的暗流中。
黄凌盘膝坐在门口,背对着狭窄的通道,闭上眼睛。他尝试将意识沉入内心,屏蔽掉外界嘈杂的噪音和弥漫的恶意,专注于自身精神世界的重建。如同梳理一团乱麻,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弱的精神力,修复着因过度使用而出现的“裂痕”与“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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