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耀三界 第194章 造化玉碟

混沌深处，柳影净土。混沌钟的浩瀚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那镇压万古的钟鸣依旧在混沌乱流中隐隐回荡，涤荡着无处不在的恶意低语。东皇太一立于钟影之下，玄底金纹帝袍鼓荡，周身混沌气如臣服之龙缭绕，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却并未因定下应对“混沌之噬”的大计而放松分毫，反而更加锐利地刺向鸿钧与杨眉。方才鸿钧与杨眉阐述应对之策时，言辞恳切，忧怀洪荒，看似毫无保留。但东皇太一何等人物？他统御妖族，历经巫妖血战，纵横捭阖于诸圣之间，对人心鬼蜮、利益交割有着近乎本能的洞察。他清晰地捕捉到，在提及以混元为枢纽行那混沌转化之道时，鸿钧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复杂，以及杨眉大仙那空明目光中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冀。这绝非仅仅为了洪荒存续那么简单！“混淆天道，转化劫力，护佑洪荒，此乃大义，本皇责无旁贷，吾徒混元亦当肩负其责。”东皇太一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低沉而有力，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然……”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实质般锁定鸿钧，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的了然弧度，“鸿钧道友，杨眉道友不惜跨越无尽时空前来相助，想必非是仅凭道友一句‘洪荒存续’便能请动。混沌之中，大道无情，唯利恒存。道友欲言又止，究竟还有何关窍……需要隐瞒？”他目光扫过杨眉大仙那古井无波的脸，最后落回鸿钧身上，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道祖心间：“或者说，杨眉道友愿意倾力相助，二位之间……是否早已达成了某种交易？而这交易的内容，是否与吾，与吾那徒儿，乃至……与道友自身息息相关？”轰！ 东皇太一的话语，如同混沌惊雷，炸响在这片被柳影定住的奇异空间！鸿钧那始终淡漠如天道的脸庞上，终于无法抑制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杨眉大仙空明的眼眸深处，也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与……赞许？这位东皇陛下的心思之敏锐，远超他们预估！鸿钧沉默。他周身那层稀薄的天道秩序光膜微微波动，映射出其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他看了一眼杨眉，后者微微颔首，眼中传递着“事已至此，无需再瞒”的讯息。一声悠长而仿佛承载了万古枷锁的叹息，从鸿钧口中发出，这叹息竟带着一丝……凡尘的疲惫与无奈？“太一道友……慧眼如炬。”鸿钧的声音不再如天道般冰冷无情，反而透出一股深沉的苦涩，“事已至此，贫道……便不再相瞒。杨眉道友愿助洪荒，贫道请其出手，确非无因。其中牵涉……乃贫道毕生之枷锁，亦是杨眉道友万古之憾。”他抬起手，指尖一点微光闪烁，竟非天道之力，而是纯粹的元神本源之光！这光芒在他身前勾勒，竟显化出一个极其微缩、却清晰无比的虚影——那是一个由无数玄奥莫测、冰冷锁链交织而成的牢笼！牢笼的核心，隐约可见鸿钧自身元神盘坐，却被那锁链死死缠绕、禁锢！而那牢笼之外，则是一双巨大、冰冷、毫无感情、俯瞰一切的巨眼虚影——天道之眼！“道友当年紫霄传道，身合天道，代天执掌洪荒秩序，乃无上荣耀，亦是洪荒众生之福缘。何来枷锁之说？”东皇太一目光如电，瞬间洞悉那虚影含义，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沉静。“荣耀？福缘？”鸿钧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那虚影牢笼中的元神仿佛也随之颤动，“太一道友，你可知何为‘合道’？”他声音带着一种被岁月尘封的悲凉，“昔年贫道于紫霄宫证道成圣，参悟造化玉碟残片，自以为得窥大道至理，为求更高境界，亦为梳理洪荒紊乱初开的法则，遂以元神寄托虚空，身合天道……”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痛苦，仿佛穿透了无尽岁月，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然！天道至公，亦至私！其浩瀚伟力，岂是区区一圣人之元神所能驾驭？贫道……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天道的本能！合道伊始，贫道尚能引导天道运转，泽被苍生。然随着岁月流逝，天道本能对‘秩序’与‘掌控’的渴求，如同无形的蛛网，一点点侵蚀、同化贫道的意识！非是贫道合于天道，而是天道……吞噬了贫道！”“贫道之元神，早已非独立之‘我’！”鸿钧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了亿万年的屈辱与挣扎，“它成了天道运转的一个核心部件！贫道之意志，绝大部分时间，不过是天道意志的延伸！所谓‘道祖’，不过是被套上华丽冕旒的囚徒！一个拥有部分自主意识，却永远无法挣脱天道枷锁的……傀儡！”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那微缩牢笼虚影中的元神锁链骤然收紧，发出无声的哀鸣！东皇太一心中剧震！饶是他早有猜测，也被这骇人真相所惊！以身合道，代天行道，竟是如此悲凉结局！难怪鸿钧面对混沌之噬的威胁，表现出的并非纯粹的守护者焦虑，更有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他并非完全为了洪荒，更是为了……自己！“所以，此次混沌之噬纪元大劫，”东皇太一眼中精光爆射，“在道友看来，是危机，亦是……脱困之机？”“不错！”鸿钧眼中燃起一丝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烈，几乎要冲破天道意志的冰冷压制，“混沌之噬，乃源自混沌母体本能的排斥与吞噬！其力量层级，远在此方洪荒天道之上！一旦其真正发动，洪荒天道为求自保，必将调动所有本源之力抗衡！届时，维系在贫道元神之上的天道枷锁，必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松动！甚至……短暂的崩溃！”他猛地看向东皇太一，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与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此乃亿万载难逢之机！亦是贫道唯一可能挣脱天道束缚、重获真正‘自由’之刻！然天道反噬之力，即便在枷锁松动之时，亦非贫道一己之力可以抗衡！稍有不慎，便是元神彻底湮灭于天道洪流，万劫不复！”鸿钧的目光转向一旁静默的杨眉大仙：“故，贫道以‘洪荒存续’为引，恳请杨眉道友出手相助。其一，杨眉道友空间之道通玄，若在关键时刻，能助贫道短暂隔绝部分天道之力的直接冲击，为贫道争取一线挣脱之机；其二，混沌之噬的力量本质与混沌魔神同源，杨眉道友对此力了解更深，或能助贫道在混乱中稳固元神，规避最致命的同化风险。”“而贫道承诺杨眉道友的…”鸿钧看向杨眉，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理解，“便是若贫道此番能挣脱枷锁，重掌己身，定当以残余天道权柄与洪荒圣人之力，助道友……重归洪荒！”重归洪荒！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混沌中炸响！杨眉大仙那亘古空明的眼眸中，此刻终于掀起了难以抑制的波澜！那是亿万年漂泊的孤寂，是被故土放逐的苍凉，是对清晰道途的深切渴望！“陛下明鉴。”杨眉大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望向那片被柳影暂时隔绝的、狂暴而浑浊的混沌，“老朽乃混沌空心柳得道，生于混沌，长于混沌。然盘古开天，洪荒立世，此方宇宙已定下清晰之法则，明了之道途。混沌虽为母源，却终究是大道不明、浑噩无序之海。老朽于此间修行，如盲人夜行，进境维艰，更感……无边孤寂。”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根垂落的、流淌着空间符文的虚幻柳枝，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与落寞：“洪荒世界，道韵流转，万物生发，法则清晰可见。那是老朽亲眼见证诞生的‘孩子’，亦是老朽心中……真正的‘道乡’！然，因老朽乃混沌魔神之身，更曾……在盘古开天之际现身阻道（虽未真正交手，但立场已定），此身此魂，早已被洪荒天道深深烙印为‘异数’、‘大敌’！天道排斥之力如影随形，令老朽根本无法真正踏足洪荒疆域，更遑论在其中修行悟道！强行闯入，只会引来天道无情的镇杀与驱逐！”杨眉的目光投向那无尽的混沌黑暗，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方生机勃勃却又将他拒之门外的璀璨世界：“老朽所求，非是颠覆洪荒，更非与天道为敌。唯愿……能如洪荒万灵一般，得一方清净道场，沐浴洪荒道韵，参悟这由混沌开辟而出的清晰法则。此心此愿，万古不移！”他看向鸿钧，又看向东皇太一，空明的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恳求：“鸿钧道友承诺，若其脱困，将倾力助老朽洗去天道‘异数’烙印，或寻得一处天道排斥之力薄弱之节点，为老朽开辟一方容身之所。此乃老朽甘冒奇险，相助洪荒、相助道友脱困之……唯一所求！”混沌净土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只有那撑天巨柳的虚影枝条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诉说着两位古老存在被放逐与被囚禁的万古悲歌。鸿钧，天道之囚徒，欲借灭世大劫挣脱枷锁！ 杨眉，洪荒之弃子，欲借盟友之力重归故土！ 而这一切的枢纽，都系于即将到来的混沌之噬，系于东皇太一与其徒混元将要承担的混沌转化之责！东皇太一负手而立，混沌钟在他头顶缓缓沉浮，钟体之上大道符文明灭不定，仿佛也在推演着这复杂至极的因果棋局。他深邃的目光扫过鸿钧眼中那孤注一掷的渴望，扫过杨眉眼底那沉淀了万古的乡愁，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二位道友之隐衷，本皇……明白了。”东皇太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听不出喜怒，“洪荒存续乃大义，二位道友所求脱困与归乡，亦是人之常情。此劫之中，吾等目标，确有共通之处。”鸿钧与杨眉闻言，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然而，东皇太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心头一凛。“然，”东皇太一话锋再转，目光如炬，直视鸿钧，“欲行那混淆天道、转化劫力之逆天壮举，护佑洪荒，亦为二位道友所求之事铺路，其凶险艰难，远超想象。吾与吾徒混元，乃此计之核心，亦是直面混沌之噬锋芒之先锋！吾需确保此计万无一失，更需确保……吾有足够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助道友一臂之力，挣脱那天道枷锁！”他向前一步，混沌钟随之嗡鸣，一股霸绝寰宇的皇者意志弥漫开来：“鸿钧道友，欲借本皇之力脱困，需先予本皇……参悟大道之机！”鸿钧心头猛地一跳：“道友之意是……？”东皇太一的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落在了那传说中记载着三千大道法则源流的无上至宝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本皇欲借……道友所持之‘造化玉碟’残片一观！”“为期……三千年！”轰——！ 此言一出，饶是以鸿钧合道亿万载的心境，也忍不住勃然色变！周身天道秩序光膜剧烈震荡，显露出其内心翻江倒海般的震惊与抗拒！造化玉碟！ 此乃混沌至宝！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承受不住开天伟力而崩碎的无上道器！其上记载着大道本源法则，是天道形成的基石，更是鸿钧一身道法的根源所在！即便只是残片，也蕴含着足以让圣人疯狂的无上道韵与天道核心之秘！此物，几乎等同于鸿钧（或者说天道）的命脉根基！“太一道友！”鸿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惊怒，“造化玉碟乃天道显化之基，其内蕴含无上道则，更涉及天道运转之核心！此物……岂能轻易示人？更遑论借予观摩三千年之久！此乃动摇天道根基之举！” 他本能地调动天道之力，想要拒绝，却被东皇太一那洞穿一切的目光死死锁住。“动摇根基？”东皇太一冷笑一声，周身混沌气汹涌如潮，与鸿钧的天道威压分庭抗礼，“鸿钧道友，此言差矣！混沌之噬将至，洪荒天道本身都将面临倾覆之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刻固守所谓根基，与坐以待毙何异？”他目光灼灼，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强势：“观摩玉碟，非为觊觎天道权柄，乃为参悟大道本源，完善吾之混沌大道！唯有吾道行更进一步，对混沌与秩序之转化领悟更深，方能更有把握驾驭混沌钟，行那混沌转化之法，护住洪荒，亦护住道友那挣脱枷锁的一线生机！此乃……增强吾等胜算之必须！”东皇太一的声音如同混沌神雷，轰击着鸿钧的道心：“道友既言欲借本皇之力脱困，却连参悟大道之机都吝于赐予，此等诚意……未免令人心寒！若无此玉碟残片相助，本皇纵有混沌钟在手，面对那混沌之噬，亦无十足把握。届时，洪荒若倾，道友之枷锁……便真成永世之囚笼！杨眉道友之归乡夙愿……亦将成万古泡影！”“这……”鸿钧脸色变幻不定，内心天人交战。东皇太一所言，字字诛心，直指要害！不给玉碟，东皇实力无法在短期内获得质的飞跃，对抗混沌之噬的胜算必然大减。一旦失败，一切皆休！给了玉碟……虽风险巨大，但若东皇真能借此参悟更深，确能大大增强计划成功的可能，自己脱困的希望也随之大增！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整个洪荒，以及他自身的自由！他看向杨眉大仙，后者空明的眼眸中也充满了凝重与思量。显然，东皇太一的要求，也直接关系到他重归洪荒的终极目标。许久，许久。 鸿钧周身剧烈波动的天道光膜终于缓缓平复下来。他那张古拙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决绝！仿佛在瞬间苍老了亿万载。“罢了……”一声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叹息响起。鸿钧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之上，一点无法形容其玄奥与璀璨的玉色光芒，缓缓凝聚！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一种凌驾于诸天万道之上的本源气息！仅仅是其散发出的微末道韵，就让杨眉大仙撑开的混沌净土空间都产生了细微的涟漪，让东皇太一周身的混沌气流都为之凝滞了一瞬！光芒渐盛，最终凝聚成一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呈不规则断裂状的残破玉片。玉片通体流淌着温润的玉光，其内仿佛有无数的星河在生灭，有亿万道则符文在流转、组合、演绎着宇宙诞生与毁灭的终极奥秘！一股浩瀚、古老、至高无上的大道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混沌净土！正是那传说中的混沌至宝——造化玉碟残片！鸿钧托着这片无上道器，手指竟在微微颤抖，仿佛托着整个洪荒天道的重量！他看向东皇太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惜，有不舍，有忌惮，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无奈与决断：“此物……便借予道友参悟三千年！” “望道友……莫负此机缘！更莫负……洪荒之托付，吾等之期许！”东皇太一看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无尽道韵的造化玉碟残片，深邃的眼眸中，终于燃起了足以焚尽混沌的炽热光芒！他伸出手，混沌钟虚影在掌心流转，小心翼翼地、带着无与伦比的郑重，接过了这片承载着洪荒天道核心秘密的无上瑰宝。玉碟入手温润，却重逾万古洪荒！一股浩瀚无边的大道洪流瞬间冲入东皇太一的识海！“善！”东皇太一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与承诺，“三千年内，洪荒之劫，吾与混元，当为砥柱！道友脱困之机，吾亦……必全力相搏！”混沌深处，柳影婆娑。三位代表着洪荒与混沌最高层次的存在，围绕着造化玉碟残片，终于达成了这牵扯着命运与未来的终极盟约。混沌之噬的阴影在黑暗中蠕动，洪荒的命运之弦已被拨动，而东皇太一那参悟玉碟、融合混沌与天道本源的惊世蜕变，也在此刻……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