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耀三界 第66章 混沌铸躯

太阴星的月桂神辉如轻纱般笼罩着东皇太一。他缓缓睁开眼，金瞳深处残留着混沌破碎、圣躯崩解的残像——那是斩杀准提时，开天伟力灌入神魂烙印下的永恒印记，亦是盘古父神力战三千神魔、脊梁撑开鸿蒙的悲壮背影。肉身剧痛已随女娲造化清气与后土轮回伟力的疏导而褪去，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痛”，却在他元神深处灼烧：无力。

圣躯崩解时逸散的本源金光，如同嘲弄的星屑，在他意识中反复闪烁。纵有混沌钟护体，逆斩圣人之威，最终却落得道基几毁，需双圣以阴阳交合这等秘法，方能苟延残喘。非圣之躯，终是凡胎！纵有通天战力，亦如琉璃盏盛烈阳，一击之下，器毁焰熄，徒留余烬。

“天道圣人…”太一指尖拂过胸前新生的肌肤，那里已无伤痕，却烙印着更深沉的虚弱。元神寄托天道，不死不灭，如准提那般，纵使圣躯被斩，真灵亦能借八宝功德池与菩提树重生。然此道，非他所求！头顶悬着鸿钧天道，行事需合天数，更要那虚无缥缈的鸿蒙紫气为引！此身此志，岂甘俯首，为天道所制，如提线傀儡？那与凌霄殿上那位名为天帝、实为诸圣棋子的昊天，又有何异！

“以力证道…”低沉的自语在清冷的月宫回荡，带着金石摩擦般的决绝。此乃盘古父神所行之路，亦是…父神败亡之路！力破万法，以己身伟力强行劈开混沌，重立地火水风，再造乾坤！此道若成，凌驾天道，超脱宇宙，真正的大自在，大逍遥！然父神开天斧下，混沌崩裂，洪荒初现，自身却力竭道消，身化万物。连开天辟地的父神都未能功成，此路…岂非绝路？

一丝源自混沌钟最深处的、模糊而苍凉的悸动，悄然拂过太一元神。那悸动中并无“失败”的颓丧，唯有冲霄的战意与…一丝被宏大意志锁定的、冰冷的算计！一个惊雷般的念头骤然劈开迷雾：盘古父神，所求或许并非仅仅是“成圣”！他要的，是超越！是凌驾于孕育混沌、演化诸天万界的那冥冥之上的——“大道”本身！ 故大道不容，遣三千混沌神魔阻道，父神一边开天辟地，重塑乾坤法则，一边鏖战诸魔，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本源耗尽，倒在了超越的最后一步之前！非力不足，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超越…大道…”太一金瞳之中，沉寂的太阳真火猛地爆燃，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炽烈、更纯粹！父神未竟之路，便是他东皇太一的方向！纵身死道消，亦不负此身混沌钟伴生、妖族皇者之尊！以力证道，第一步，便是铸就一副足以承载开天伟力、破灭万法的——不灭圣躯！

他目光穿透太阴星清冷的结界，投向那无边无际、翻涌着同化万物气息的混沌深处。传闻混沌核心，有“母气”孕育，乃万气之源，混沌之精粹，比寻常混沌之气精纯暴虐亿万倍！寻常大罗金仙沾之即化，便是天道圣人，若无至宝护体深入其中，亦有圣躯被缓慢侵蚀、道基蒙尘之危！此乃淬炼无上道躯的绝险之地，亦是…唯一的生路！

“太一！”羲和的声音带着惊惶，她感知到了道侣身上那股决绝的意志，“你要做什么？混沌深处凶险莫测，圣人都需谨慎！你伤势初愈…”

“伤势？”太一缓缓站起，玄袍无风自动，残存的气息虽弱，内里却似有亿万座火山在积蓄力量，“此躯若不蜕变，下一次，碎的便不止是身，更是魂！”他抬手，混沌钟虚影在头顶沉浮，钟体那道细微裂痕依旧刺目。“混沌钟伴我而生，此身亦当如钟，历万劫而不毁！母气淬体，方是破而后立之道！” 他深深看了羲和一眼，那目光中有不容置疑的决绝，亦有一丝深藏的眷恋，“守好太阴，待我归来！”

话音未落，他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月桂树下回荡的决然余音。

混沌无垠，无光无暗，无上无下。粘稠如浆的混沌气流翻滚着，带着消磨一切物质与能量的恐怖特性。寻常大罗金仙至此，需时刻以法力护体，否则金身亦会被缓慢侵蚀，最终化为混沌的一部分。太一却反其道而行！他仅以一丝微弱的太阳真火护住元神核心，主动放开了周身防御！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浸入冰水！狂暴的混沌气流瞬间将他包裹、撕扯！那身由羲和以月华之力织就的玄袍，顷刻间化为飞灰！坚韧远超凡俗、可比肩先天灵宝的妖皇之躯暴露在混沌之中，肌肤表面立刻传来被亿万钢针攒刺、被浓酸腐蚀的剧痛！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如同贪婪的毒虫，疯狂地钻入他的毛孔、经脉，甚至试图侵蚀他的道骨！

“哼！”太一闷哼，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真火在体内自发运转，焚烧着侵入的混沌之气，发出滋滋的湮灭声。但这只是最外围的“浊气”。他金瞳如炬，锁定混沌深处那更令人心悸的所在。

混沌母气！

它们并非无形之气，而是凝练到极致、呈现出一种沉重如液态玄黄的光晕！丝丝缕缕，如同潜伏在混沌浊流中的洪荒巨蟒，缓缓游弋。每一缕母气所过之处，周围的混沌浊流都仿佛被其吞噬、同化，空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塌陷感！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终极毁灭的恐惧，不受控制地自太一神魂深处升起！那是比面对圣人威压更纯粹、更原始的战斗！

“就是它！”太一眼中爆发出疯狂与渴望交织的光芒。他非但不退，反而鼓荡起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色流星，悍然撞向其中一缕如龙蛇般扭动的玄黄母气！

轰——！！！

接触的刹那，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与毁灭性能量瞬间爆发！太一感觉自己撞上的不是气体，而是一整片正在塌缩的宇宙！那缕看似纤细的玄黄母气，其沉重远超万古神山！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同化”意志，霸道绝伦，远非外围混沌浊气可比！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他堪比后天灵宝的臂骨，在与母气接触的瞬间便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坚韧的皮肤、肌肉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玄黄光晕的侵蚀下，寸寸崩解、湮灭，化作最原始的粒子尘埃！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了灵魂！太一眼前发黑，几乎瞬间失去意识。

“吼——！”源自血脉深处的妖族皇者之傲与混沌钟的悲鸣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他双目赤金，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太古凶兽！残存的太阳真火与太阴寒髓之力被逼到极致，在破碎的躯体内疯狂运转，死死护住心脉与头颅，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玄黄母气侵蚀！

毁灭与新生，在每一个瞬间激烈交锋！被母气湮灭的血肉，又在磅礴的生机与意志催动下艰难再生！新生的肌体，甫一接触母气，便再次崩碎，却又在毁灭的余烬中汲取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更高的玄黄道韵，烙印于新生细胞的最深处！这是一个无比痛苦、无比缓慢、却又在毁灭循环中不断向更高层次蜕变的炼狱过程！

太一的身躯，如同一个不断被打碎又重塑的人形熔炉。皮开肉绽，金骨显露，又在金光与玄黄的交织中缓慢愈合，周而复始。每一次破碎与重生，那新生的肌体便隐隐多出一丝沉重、古朴、仿佛能承载混沌的质感。他周身穴窍，如同一个个微型的混沌旋涡，自主地、饥渴地吞噬着周遭的混沌浊流，将其中的暴虐能量强行炼化，补充着对抗母气消耗的本源。混沌，成为了他淬体的薪柴！

西方，灵山。 八宝功德池水污浊不堪，池畔菩提古树仅存的枝叶彻底失去光泽，如同枯死的青铜。枯萎的九品金莲上，第二片莲瓣已有近半化为灰败顽石，裂痕如毒蛇般爬向第三片。

“噗！”准提猛地又喷出一口污浊的灰黑血块，木质身躯上的裂痕更深，眉心那道灰败刀痕如同活物般扭动，每一次蠕动都让他圣基颤抖，境界不稳的气息愈发明显。“该死！该死！那东皇太一的气息…在混沌深处…非但没有湮灭…反而…”他眼中充斥着怨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惧，“他在引混沌母气淬体？！他疯了！盘古都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端坐一旁，如同枯木化石的接引圣人，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枯寂的眼底，那点幽光第一次剧烈地燃烧起来，带着焚尽诸天的怒火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

“混沌母气…”接引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轮摩擦，“此獠…竟敢行此逆天之举！”他清晰地“看”到了混沌深处那惨烈而壮绝的一幕：东皇太一的身躯在玄黄母气的冲刷下不断崩解又重生，每一次重生，那具道躯便隐隐散发出一股连他都感到隐隐威胁的、源自混沌本源的沉重与不朽气息！更让他心惊的是，随着母气淬炼，太一体内那被他和女娲、后土分担后残留的开天诅咒与斩圣业力，竟被那狂暴的玄黄母气强行裹挟、冲刷、甚至…一点点地磨灭！此消彼长，他与准提所承受的反噬诅咒，竟随之加重了一丝！

“不能让他成功！”准提面容扭曲，如同恶鬼，“师兄！趁他此刻深陷母气炼体之劫，元神肉身皆被牵制，正是灭杀此獠、夺取混沌钟的绝佳时机！更可报我圣躯崩殂、圣境跌落之血仇！”

接引沉默。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截七宝光华黯淡的菩提断枝。混沌深处凶险莫测，纵是圣人，真身涉足核心区域，引动母气反噬亦是大麻烦。且女娲、后土刚助其疗伤，此刻出手截杀，等于彻底撕破面皮，与三圣结下不死不休之仇…风险太大。

“时机未至。”接引最终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从九幽寒潭中捞出，“他引母气入体，看似勇猛精进，实则如履薄刃，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化为混沌尘埃。此乃取死之道，何须吾等动手？”他眼中幽光闪烁，望向混沌深处那团被玄黄光晕包裹、不断破碎重生的金色身影，如同在看一具行走的棺材。

“更何况…”接引枯寂的脸上，竟扯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至极的笑意，“混沌母气淬体，古往今来，从未听闻有成功者！盘古父神开天辟地，所用亦是开天斧之利，而非以母气铸己身！此乃绝路！他走得越深，死得越快！待其道躯崩溃、元神被母气同化湮灭的刹那，混沌钟失去主人，自会遁出混沌…那时，才是吾等收取至宝、了结因果之时。”他缓缓闭上眼，将沸腾的杀意与贪婪深藏于枯寂之下，“寂灭因果之网已结，吾等…静待其亡。”

混沌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 太一早已忘却了痛苦为何物。他的意识在无尽的崩解与重生中，被锤炼得如同混沌神铁，只剩下一个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执念——铸就圣躯！

亿万次的破碎！亿万次的重生！ 血肉成泥，骨骼成粉，又在混沌元炁与不屈意志的浇灌下重聚！最初，新生的肌体在玄黄母气面前脆弱如纸。渐渐地，新生的血肉带上了一丝暗金的色泽，骨骼闪烁着玉质的光华，坚韧度以恐怖的速度提升。从一触即溃，到能在母气冲刷下坚持一息…十息…百息！

他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已化为三百六十五个微型的混沌黑洞，疯狂吞噬着周围的混沌浊流。海量的混沌能量被粗暴地炼化、提纯，化作最精纯的混沌元力，一部分用于对抗母气的毁灭，一部分则融入新生的道躯，使其本质不断向混沌靠拢。

“还不够！”太一在灵魂深处咆哮。他能感觉到瓶颈！这副新生的道躯，坚韧远超往昔，蕴含的力量足以一拳崩碎星辰，甚至隐隐能短暂抗衡普通混沌气流的侵蚀。但在那玄黄母气面前，依旧显得“轻浮”！缺乏一种源自混沌本源的、真正的不朽与厚重！

他金瞳猛地锁定前方！那里，数缕比之前粗壮十倍不止的玄黄母气，如同沉睡的太古苍龙，在混沌涡流中缓缓盘旋，散发出令整个混沌区域都为之凝滞的恐怖威压！那是此片区域母气的“源流”！

“来！”太一发出一声震动混沌的狂吼，不闪不避，主动扑向那数缕纠缠的、如同玄黄星河般的母气源流！混沌钟虚影在他头顶发出前所未有的悲怆长鸣，钟体裂痕骤然扩大，垂下的混沌气流几乎凝成实质，将太一最后的核心元神死死护住！

轰隆——！！！

仿佛亿万颗太古星辰同时爆炸！玄黄源流与太一的身躯碰撞处，爆发出足以瞬间湮灭大千世界的毁灭光爆！太一的新生道躯，如同投入熔炉的凡铁，连千分之一刹那都未能坚持，便彻底汽化！只剩下一点被混沌钟虚影死死守护的、燃烧着不灭意志的元神核心，在玄黄光爆的中心，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点微末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毁灭之中，在那元神核心与狂暴母气最激烈的交锋点，在那混沌钟悲鸣震荡出的、蕴含开天遗韵的声波里——

一点无法用颜色形容的“纹路”，悄然诞生！

它细微到近乎虚无，却蕴含着超越混沌、凌驾于一切现有法则之上的至高道韵！它并非刻印于物质，而是直接显化于太一那濒临破碎的元神本质之上！如同鸿蒙初判时，天地间诞生的第一道规则痕迹！

鸿蒙道纹！

此纹路诞生的刹那，那狂暴肆虐、足以湮灭圣人的玄黄母气源流，竟出现了一瞬间微不可察的…凝滞！仿佛遇到了更高位格存在的天然压制！那疯狂侵蚀、同化太一元神核心的毁灭意志，如同潮水般被这道初生的纹路排斥开一丝缝隙！

就是这一丝缝隙！太一那被锤炼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找到了破开混沌的斧刃，顺着那道鸿蒙道纹的轨迹，疯狂地汲取、解析、炼化着被排斥开的玄黄母气本源！

“呃啊——！！！”一声蕴含着无上痛苦与无上欢愉的长啸，自那毁灭光爆的核心震荡而出！一点全新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大、更厚重、隐隐流淌着玄黄光泽的金色血肉，在鸿蒙道纹的牵引下，于纯粹的毁灭中，顽强地、缓慢地…滋生！

混沌铸圣躯，于寂灭深渊，窥见鸿蒙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