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耀三界 第44章 圣心难测

三十三天之下，罡风凛冽如亿万神兵刮骨。东皇太一身覆混沌骨甲，负手而立，悬于九天罡风层之上。东皇钟悬于头顶，日月道纹流转，垂落亿万缕混沌气流，将狂暴的罡风撕开一条通天坦途。其身后，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北俱芦洲万妖大军，凝聚的惨烈妖云如同沸腾的墨海，与天庭垂落的瑞霭霞光分庭抗礼，煞气冲霄，撼动周天星斗！

寒螭老祖盘踞妖云之上，万丈玄冰之躯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气；万毒鬼藤王亿万藤蔓在妖雾中若隐若现，毒瘴弥漫，腐蚀着仙灵之气；搬山石魔低沉的咆哮如同大地脉动，撼人心魄。更有亿万种类繁杂的妖兵妖将，手持粗糙却蕴含煞气的兵器，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云雾缭绕中的巍峨门户——南天门！

四大女神则居于稍后云端，气韵超然。羲和足踏金焰莲台，太阳神戒光芒璀璨，映照着前方肃杀景象，金眸中带着一丝玩味；常曦怀抱冰魄玉镜，太阴月华清冷，仿佛将南天门的紧张凝固；女娲分身七彩霞衣流淌，造化神光于指尖明灭，似在推演；后土分身玄黄气息沉凝，如同大地之锚，稳定着后方妖军心神。

“昊天！”东皇太一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混沌雷霆，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天庭守护禁制，清晰无比地炸响在南天门内外，每一个天兵天将乃至凌霄宝殿深处端坐的至尊耳中！“汝不过紫霄宫一介童子，德薄位尊，焉敢窃据天庭正统，尸位素餐，致使周天紊乱，纲纪废弛！”“吾东皇太一，今以妖皇之名，索回故土！限尔一炷香内，滚出凌霄宝殿，归还天庭权柄！否则…”东皇钟微微震动，一股令诸天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毁灭气息轰然扩散，笼罩了整个南天门区域！“踏破南天，血洗凌霄！”

南天门内，一片死寂，唯有粗重的喘息与甲胄碰撞的微响。守门的四大天王，魔礼青、魔礼红、魔礼海、魔礼寿，此刻已无半分“天王”威仪。增长天王魔礼青握紧青光宝剑的手青筋毕露，剑身嗡鸣却不敢出鞘；广目天王魔礼红死死盯着掌中碧玉琵琶，指节发白；多闻天王魔礼海头顶混元珠伞光华黯淡；持国天王魔礼寿怀抱的紫金花狐貂更是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十万天兵阵列森严，银甲闪耀，长枪如林，却掩盖不住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颤栗。上古妖皇的威名与那口镇压万古的东皇钟，如同无尽梦魇，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更有不少新晋天将，面色惨白，眼神闪烁，显然已被妖皇气势所慑！

凌霄宝殿。九龙帝座上，昊天上帝（玉帝）冕旒下的面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再无半分往日的雍容平和，只有被当众扒下面皮的极致屈辱与深入骨髓的惊怒！东皇太一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最脆弱的自尊上！他握着天帝印玺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猖狂！放肆！”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仙班。

求助圣心：“值日功曹何在？速备九霄云纹香，通天彻地炉！”昊天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希望。他必须求助！仅凭天庭之力，绝无可能抗衡携万妖归来、气势滔天的东皇太一！九支烙印着天道符文的“九霄云纹香”被点燃，插入通体由混沌玉髓雕琢的“通天彻地炉”中。袅袅青烟，蕴含昊天上帝最精纯的帝皇本源愿力与一丝天道权柄气息，无视虚空阻隔，分作数股：

一股直冲昆仑玉虚宫！青烟缭绕，显化昊天虚影，对着端坐九龙沉香辇上的元始天尊深深一拜：“师伯！东皇凶顽，欲覆天庭正统，乱洪荒纲常！恳请师伯慈悲，出手镇压此獠，以卫天道！”

一股飘向金鳌岛碧游宫！昊天虚影对怀抱青萍剑的通天教主行礼：“师叔截天取道，当知正统不可倾！请师叔念及道祖法旨，助弟子一臂之力！”

一股飞往西方灵山胜境！对着八宝功德池畔的接引、准提：“二位教主，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妖氛炽盛，危及三界，还请西方圣尊出手，降妖伏魔，功德无量！”

最后一缕，最为凝练厚重，蕴含着昊天最深的祈求与天道烙印，直冲三十三天外，无尽混沌深处——紫霄宫！“道祖在上！童子昊天泣血叩首！东皇逆乱，天庭倾覆在即！恳请道祖垂怜，显圣定鼎乾坤！”

圣心难测：

昆仑玉虚宫。元始天尊看着昊天祈求的虚影，古井无波的脸上，一丝凌厉至极的杀机骤然涌现！昆仑山巅的灵雾瞬间冻结成冰晶！东皇太一！当年巫妖量劫的旧恨，今日打上南天门的奇耻大辱！若能借昊天之手名正言顺将其镇压，甚至…彻底磨灭！不仅能一雪前耻，更能稳固玄门气运，震慑通天那不安分的截教！他手中玉虚琉璃念珠光芒大放，恐怖圣威引而不发，一只蕴含开天辟地伟力的手掌缓缓抬起，似乎就要隔着无尽虚空，向南天门按落！“师兄，且慢。”一个平淡温和，却蕴含着无可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太上老君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元始身侧，手中扁拐轻轻一点虚空。元始那即将按落的手掌前方，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股浩瀚无为、却又包容万象的太极道韵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消弭了那恐怖的圣力波动。“东皇归来，携混沌重器、万妖气运，其势已成，劫数使然。道祖未言，吾等贸然插手，恐引混沌变数，反噬玄门根基。且静观之，待其气运流转，自露破绽。”老君声音平淡，却如暮鼓晨钟，敲在元始心头。元始眼中杀机剧烈翻腾，死死盯着老君那古井无波的双眸，最终，那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玉虚宫内的寒气也悄然散去，只余下一声极其压抑、充满不甘的冷哼。

金鳌岛碧游宫。通天教主看着昊天虚影，发出一声嗤笑，青萍剑在怀中嗡鸣，剑意冲霄，却非指向南天门，而是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狂放：“镇压？笑话！此等煌煌大势，正是吾截教弟子争那一线生机、磨砺锋芒的绝佳战场！昊天小儿，自求多福吧！”他非但不应，反而眼中剑光更盛，似乎巴不得战火燃得更旺。

西方灵山。接引道人悲苦之色更浓，低宣佛号：“阿弥陀佛，劫数自招，因果循环，强求不得。”直接闭上了眼睛。准提道人眼中精光闪烁，七宝妙树轻轻刷动，笑容越发慈悲也越发莫测：“陛下勿忧，吾西方当为天庭祈福，愿陛下…吉人天相。”祈福？空话而已！

紫霄宫方向…那片混沌，亘古死寂。昊天的祈求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象征道祖意志的紫霄宫，沉默得令人绝望！

求助无门，背水一战：九霄云纹香…燃尽了！代表着圣人回应的香炉，毫无反应！那缕飞向紫霄宫的最凝练青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混沌之中，如同从未存在！噗！昊天上帝身躯猛地一晃，一口蕴含着浓郁帝皇紫气的精血再也压制不住，喷在了面前的九龙御案上！冕旒剧烈晃动，脸色瞬间灰败如金纸！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无边的恐惧与深入骨髓的屈辱，终于被一股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癫狂所取代！

“好！好！好！”昊天连道三声好字，声音嘶哑如夜枭，充满了疯狂与怨毒，“圣人不仁，道祖不语！那朕…就亲率天庭，与这乱臣贼子决一死战！以朕之血，卫天庭尊严！”他猛地站起，帝袍无风自动，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爆发开来，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仙班：“传朕旨意！击聚仙鼓！召天庭所有能战之仙，齐聚南天门！违令者…斩！”聚仙鼓沉闷而急促的鼓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响彻三十三天！然而，回应者…寥寥！

玄都**师（人教）闭目垂帘，气息与兜率宫炼丹炉融为一体，仿佛神游天外，对鼓声充耳不闻。

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等（阐教金仙）眼观鼻，鼻观心，稳坐云床，周身玉清仙光流转，隔绝内外。元始天尊的冷哼犹在耳边，他们岂敢妄动？

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截教）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冷笑，非但不动，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南天门方向，巴不得看天庭笑话。

佛门菩萨罗汉更是低眉垂目，口诵经文，佛光护体，彻底置身事外。天庭是道门的“面子”，他们乐见其成。

真正动身，顶着冲霄妖气与东皇威压，艰难汇聚到南天门战场的，只有三类仙神：

地仙界新晋飞升者：如中坛元帅哪吒麾下的部分草头神、四大天师（张道陵、葛玄等）门下新收的弟子、四海龙王及其部分得力水族战将、以及一些无甚背景、仰仗天庭俸禄修行的散仙地只。他们要么是根基浅薄不敢抗旨，要么是受天庭恩惠不得不报，要么是热血未冷欲保一方安宁。虽人数不少，法力却参差不齐，面对上古妖皇与万妖凶威，未战心先怯，阵型都显得有些松散惶然。

二郎显圣真君——杨戬！他是唯一一个主动、沉稳、且带着冰冷战意来到阵前的重量级人物！银甲亮盔，三尖两刃刀斜指地面，刃锋寒光流转映照着惨绿妖云。眉心天眼半开半阖，神光内蕴，直视南天门外那道混沌身影。身后一千二百草头神及梅山六圣肃立，虽不如天兵阵列整齐，却自有一股历经血火的彪悍杀气。杨戬与昊天有甥舅之名却仇怨颇深，他此来，非为昊天，只为印证自身大道，直面这传说中的上古皇者！他的目光，甚至越过了东皇太一，落在了其身后妖云中某个角落——那里，一股令他血脉悸动又无比熟悉的暴戾妖气若隐若现（孙悟空尚未出场，但因果已牵引）。

托塔天王——李靖！他是此刻天庭阵中气势最盛、杀意最浓、也最“积极”的主战派！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悬浮头顶，塔身绽放万道金光，如同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万妖阵中那道踏着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的熟悉身影——哪吒！杀子之仇，叛逃之恨，此刻被东皇太一带来的巨大屈辱感彻底点燃！他须发戟张，声嘶力竭地对着身后寥寥可数的本部天兵（多为李家心腹）怒吼：“众将士！妖孽猖獗，藐视天威！随本王出战，诛灭妖邪，报效天庭！为吾儿金吒、木吒…雪恨！”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带着泣血般的疯狂！他根本不等昊天号令，也不顾双方实力悬殊，头顶黄金宝塔光芒暴涨，化作山岳大小，裹挟着风雷之势，竟抢先一步冲出南天门禁制，对着东皇太一身后的亿万妖军，狠狠镇压而下！“东皇太一！还吾儿命来！”

南天烽火起：李靖这近乎失去理智的抢先出手，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杀——！”“为了陛下！为了天庭！”部分被李靖疯狂裹挟或本就热血的地仙界仙神，鼓噪着冲出南天门！“哼，蝼蚁撼树！”寒螭老祖一声冷哼，张口喷出冻结虚空的玄冥寒气！万毒鬼藤王亿万藤蔓如毒龙出洞，卷向天兵！搬山石魔咆哮着挥舞巨拳，砸向黄金宝塔！轰隆——！！！法宝神光、妖魔法则、仙术道纹瞬间碰撞！南天门外，绚烂而致命的光华猛然炸开！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三十三天的宁静！仙血与妖血如同暴雨般泼洒，染红了祥云瑞霭，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兵器甲胄四处飞溅！天兵阵列在李靖的冒进与三大老妖的恐怖反击下，瞬间崩溃！惨叫声、怒吼声、法宝破碎声、妖物嘶嚎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血与火的序曲！

然而，无论是狂暴冲击的妖军，还是拼死抵抗的仙神，所有的喧嚣与光芒，在靠近东皇太一周身百丈范围时，都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混沌壁垒，瞬间消弭于无形！他依旧负手而立，混沌骨甲流淌着幽光，重瞳淡漠地扫过混乱的战场，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冲出南天门禁制、浑身浴血却依旧疯狂冲向哪吒方向的李靖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李靖？”东皇太一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战场所有嘈杂，清晰地传入李靖耳中，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汝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结怨于吾妖族太子（哪吒前世灵珠子与妖族因果），更敢在本皇面前聒噪？”他缓缓抬起了覆盖着骨甲的右手，对着那光芒万丈、镇压而下的玲珑黄金宝塔，屈指…一弹！一道细微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混沌归墟本源的灰色气流，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撞在了黄金宝塔的塔基之上！

咔嚓！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彻战场！号称西方佛宝、坚固无比、曾镇压无数妖魔的玲珑黄金宝塔，塔基处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裂痕急速蔓延，眨眼间遍布整个塔身！璀璨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发出一声哀鸣！“噗——！”宝塔与李靖心神相连，塔身重创的瞬间，李靖如遭万钧重锤轰击，狂喷鲜血，金盔歪斜，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他最大的倚仗，在这位上古妖皇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李靖心神失守、宝塔摇摇欲坠的生死关头！“李靖！休伤我父！”一声清吒，带着焦急与复杂的怒火响起！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混天绫猎猎作响的哪吒，化作一道流星火光，瞬间冲破妖云阻拦，挡在了李靖面前！火尖枪绽放出焚天煮海般的烈焰，一枪刺向那道即将彻底摧毁宝塔的混沌气流！枪尖与混沌气流碰撞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焰，哪吒闷哼一声，身形剧震，风火轮倒卷，竟被硬生生击退数丈，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丝！但他终究…为李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李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嘴角染血却眼神倔强的哪吒，一时间竟呆住了。父子二人，在这修罗战场之上，隔空相望，眼神撞击，在血火与硝烟中，交织着刻骨仇恨、血缘羁绊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哼。”云端之上，一直冷眼旁观的杨戬，终于动了。他一步踏出南天门禁制，三尖两刃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指向东皇太一，声音清朗而充满战意：“清源妙道真君杨戬，请妖皇陛下…赐教！”他眉心的天眼，豁然睁开！一道洞穿虚妄、蕴含无上破法意志的璀璨神光，撕裂混乱的战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射东皇太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