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冈西之子 第25章 矮人的荣誉枷锁（东线）

巴拉克·海门关，王座大厅。这里的空气，比最深矿坑里的万年寒冰还要冰冷。高崔克·格尼森与菲利克斯·耶格尔，这对传奇的搭档，正站在大厅的中央，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他们面前，是端坐在沉船龙骨王座之上的矮人王柏诺斯·龙锤，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两颗燃烧的炭火，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冰冷的怒火。大厅的两侧，站满了身披重甲、手持战斧的铁锤卫队，他们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死死地锁定在这两个试图违背誓言的“异乡人”身上。

高崔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那颗充满了狂野与不羁的屠夫之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荣誉”的、无形的枷锁，牢牢地束缚住了。他可以不在乎金钱，不在乎名誉，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他却无法忽视，那来自血脉深处，来自整个矮人种族最古老、最神圣的传统——对誓言的敬畏。

“柏诺斯王，我再说一遍，我们与那个杜鲁齐的王，李易铭，有过命的交情！他曾救过我们的性命！我们不能……我们不能向他挥舞战斧！”高崔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试图用自己最后的理智，去说服这位固执的矮人君主。

“够了！”柏诺斯·龙锤猛地一拍王座的扶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站起身，那矮壮的身躯，此刻却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交情？和一个卑劣的、杀害了我们伟大英雄贝勒加王的杜鲁齐谈交情？格尼森，你是在羞辱你自己，还是在羞辱整个矮人种族？！”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在王座大厅内回荡。

“《仇恨之书》已经记下了这笔血债！李易铭，以及他那肮脏的王国，是我们所有矮人不死不休的敌人！任何与他为伍者，都将被视为我们共同的仇敌！”柏诺斯王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刺高崔克的内心。“你既然喝下了‘誓言之酒’，在这份神圣的契约上按下了你的手印，那么，你便是我巴拉克·海门关的战士！你的斧头，必须指向我们的敌人！这，便是矮人的荣誉！不容置疑，不容违背！”

菲利克斯在一旁，脸色苍白。他试图从法律和契理的角度，去寻找一丝转圜的余地。

“尊敬的柏诺斯王，”菲利克斯鼓起勇气，用一种尽可能谦卑的语气说道，“我们承认，我们在醉酒的状态下，签订了这份协议，这是我们的过失。但是，根据帝国的法律，任何在非清醒状态下签订的契约，都……”

“闭嘴！人类！”柏诺斯王甚至没有看菲利克斯一眼，他那充满鄙夷的声音，便将菲利克斯的话语，无情地打断。“这里是巴拉克·海门关！不是你们那软弱无能的人类帝国！在这里，我们只遵从矮人的律法！而矮人的律法，只有一条——誓言，重于生命！”

他冷冷地看着高崔克和菲利克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他之所以如此强硬，并非完全因为所谓的“荣誉”。他深知高崔克·格尼森的威名，知道这位传奇屠夫的战斗力，足以匹敌一整支小队。在与提利尔王国的战争陷入僵持的此刻，他绝不会轻易放走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力。

“当然，”柏诺斯王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他重新坐回王座，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说道，“我并非一个不通情理的君主。如果你们执意要违背这神圣的誓言，那么，根据我们最古老的律法，你们必须做出补偿。”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

“你们需要赔偿我们十倍的佣金，以弥补你们对我们造成的军心动摇和资源浪费。同时，你们还需要赔偿‘铁锚’酒馆的所有损失，包括那张被你一拳砸坏的桌子，以及那瓶价值连城的‘誓言之酒’。最后，你们的名字，将被永远地刻在巴拉克·海门关的耻辱柱上，成为所有矮人唾弃的对象。”

菲利克斯在心中，飞快地计算了一下那笔所谓的“赔偿金”。那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足以买下帝国一个小型城镇的、令人绝望的数字。他知道，他们完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拿出这笔钱。

高崔克的脸色，也变得如同死灰。他可以不在乎钱，但他无法不在乎自己的名字，被刻在耻辱柱上。对于一个矮人而言，那比死亡还要痛苦。

“看来，你们没有异议了。”柏诺斯王看着两人那绝望的表情，嘴角勾起一丝胜利的弧度。“索林·铁拳！”

“在！陛下！”那个将高崔克和菲利克斯骗进圈套的矮人军官，立刻从卫队中走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从今天起，这两个人，便划归你的‘铁拳军团’！”柏诺斯王命令道，“给他们最好的装备，最充足的补给！我需要他们的斧头和剑，为我们撕开杜鲁齐的防线！如果他们胆敢在战场上退缩，或者有任何不轨的举动，那么，我授权你，就地处决！”

“遵命！陛下！”索林·铁拳发出一声洪亮的应答，他走到高崔克和菲利克斯面前，用一种近乎嘲讽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欢迎加入‘铁拳军团’，我的朋友们。”索林的声音中充满了虚伪的热情。“相信我，你们会在这里，找到你们所渴望的荣耀……或者死亡。”

就这样，在矮人那如同钢铁般坚固的荣誉枷锁之下，高崔克和菲利克斯，被迫地，接受了他们的命运。他们被带到了军械库，领取了巴拉克·海门关的制式铠甲和武器。高崔克那庞大的身躯，几乎找不到合适的铠甲，最终，只能由几名铁匠，连夜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由厚重的铁板拼接而成的、简陋而又坚固的胸甲。而菲利克斯，则换上了一套虽然笨重但防御力惊人的矮人锁子甲，他的手中，也多了一面刻有巴拉克·海门关标志的圆形铁盾。

他们看着镜子中，那个穿着矮人铠甲的、陌生的自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与无奈。他们，即将被推向那充满了血与火的东线战场，去面对他们曾经的朋友，如今的敌人。

“菲利克斯，”高崔克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痛苦，“我……我是一个被诅咒的矮人。我不仅无法找到光荣的死亡，反而还要向我的朋友，挥舞我的斧头。这……这是何等的讽刺……”

菲利克斯看着他那高大的、充满了悲壮色彩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既为他们的处境感到绝望，也为高崔克那份被宿命捉弄的悲剧，感到由衷的同情。

“或许……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菲利克斯试图安慰道，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或许，我们可以在战场上，尽量避免与李易铭的军队正面冲突。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机会，向他解释这一切。”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战争的残酷，以及命运的无情。

几天后，他们所在的“铁拳军团”，便接到了第一个任务——配合主力部队，对一支由黑暗精灵恐惧领主阿丽莎·黑刃所率领的、正在试图从侧翼包抄巴拉克·海门关的精锐部队，进行一次毁灭性的反击。

当高崔克和菲利克斯，站在矮人那密不透风的盾墙之后，看着远处那片由黑色的旗帜和狰狞的冷蜥所组成的、充满了杀戮与毁灭气息的黑暗精灵军团时，他们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他们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他们，这对被荣誉枷索牢牢束缚的搭档，只能被迫地，在这场充满了误会与背叛的战争中，扮演着他们最不想扮演的角色。一场充满了戏剧性与悲剧色彩的冲突，已然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