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苍茫 第64章 汪鹏程牵手赵小华

第六十四章

赵小华和宁海红参加余威任社长的文学社已经一个学期了。

汪鹏程——学生记者社社长作为特邀嘉宾经常参加余威组织的文字社活动。

一九九一年三月十七日，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文学社社长余威带领社员们前往江城市郊的梅岭春游。这处被誉为“九龙聚首，凤凰饮水”的胜地，以其深谷幽峡的壮观景致闻名遐迩。一行二十二人搭乘公交车抵达梅岭脚下。文学社女生居多，余威特意从社费中拨出一百元，又自掏腰包添了五十元，采买了大包小包的零食。女生们雀跃不已，簇拥着余威，笑闹着高呼“社长万岁”。

梅岭苍翠辽阔，众人直奔特色景点洪崖丹井。拾级而上，满目葱茏，草长莺飞。飞瀑流泉的声响隐隐传来，却不知藏于何处。古木参天，青藤缠绕，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大家边走边赞叹，果真是个绝佳的去处。余威和特邀嘉宾、学生记者社社长汪鹏程身负重担，背着女生们的零食包，走在队伍最前头。

终于抵达洪崖。但见绝壁之上，镌刻着历经千年风霜的“洪崖”二字。洪崖依偎在青山之侧，那山势宛如一条蛰伏的巨龙，山涧蜿蜒而下，犹如游龙吐水，清泉注入洪崖下的龙潭，波光粼粼。潭边有两条岔路，一东一西。体弱的赵小华爬到此处，已是气喘吁吁，香汗微沁。

余威解下自己背负的零食包，递给汪鹏程，说道：“鹏程，要不你陪小华在这里稍作歇息？我们其余二十人再往龙潭深处走走看看。零食就交给你俩保管，待会儿回来汇合。”说完，余威便领着宁海红等社员，踏上了西侧那条通往龙潭深处的小径。

大部队的身影消失在山径拐角，只留下汪鹏程与赵小华二人。日头渐高，有些晒人。两人便往洪崖边坡的树荫下走去。越往里走，古木与翠竹交错丛生，清凉的山风更盛。徜徉于这方清幽天地，疲惫悄然散去。汪鹏程一边赏景，一边向赵小华卖弄起学问：“传说这里是中国古典音律的发源地，黄帝的乐臣伶伦，也就是洪崖子，曾在此断竹奏乐，引得凤凰来饮，百鸟朝凤……”赵小华听得入神，不时投来钦慕的目光。她心想，平日里常在校园广播里听到记者社汪鹏程的报道，没想到这位学生大记者竟还如此博学。

不知不觉，两人沿着石阶向上攀登，不知走了多少级，直至石阶尽头，眼前只剩下许多蜿蜒的山间小径。他们在山顶寻了一处平坦地方坐下歇息。

愉快的交谈在山风中流淌。

“听说你喜欢席慕容的诗？”汪鹏程侧首问道。

“是啊，”赵小华眼眸亮起，“特别喜欢她的诗，情感真挚，意象优美！”

“那首《七里香》，我尤其钟爱。”汪鹏程轻声吟诵起来：

“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 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了二十年後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赵小华心中讶异：这人，竟也喜欢席慕蓉的诗？

“赵小华，你最喜欢哪一首？”汪鹏程又问。

“《一棵开花的树》。”赵小华的声音轻柔得像拂过叶片的微风。

“会背吗？”

“会的。”她微微颔首，开始轻声背诵：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真美啊……”汪鹏程低语，沉浸在诗句的意境中，思绪飘向渺远。

山间天气瞬息万变，不知何时，细密的雨丝悄然而至。汪鹏程急忙寻找避雨之处，却只找到余威留下的一件运动外套。他连忙将外套撑开，赵小华靠过来，躲在这方小小的“屋檐”下。两人挨得很近，幸而坐在石壁边缘，头顶还有一棵参天古树的枝叶遮挡，雨水并未将他们打湿。距离如此之近，汪鹏程能清晰地感受到赵小华温热的呼吸和身上淡淡的馨香。

雨声淅沥，时间仿佛慢了下来。约莫半个钟头后，雨才渐渐停歇。

两人这才恍然惊觉，与大部队分开已有些时候了。

赵小华似乎并无立即下山的念头。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坐在古树掩映的山崖下，这份宁静与独处，让他们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汪鹏程心中默念着诗句，这意境何其美妙，“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他不由自主地转头，凝望着身旁的赵小华。

赵小华似有所感，也回望过来，脸颊悄然飞起两朵红云，如同山间初绽的野杜鹃……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阵呼唤：

“赵小华——！”

“汪鹏程——！你们在哪儿——？”

是宁海红和余威焦急的声音。

“赵小华！汪鹏程！”紧接着，是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浪。

汪鹏程没有回应。他心中一动：今天是龙抬头的日子，纳祥转运。莫非这尘世的心愿，竟在今日，在这佛缘之地，悄然结下了果实？

赵小华刚要开口应答，汪鹏程却轻轻摆了摆手。就让这方天地，这雨后初霁的美景，还有这难得的宁静，再多停留一会儿吧。

赵小华读懂了那眼神中的请求，心中的悸动让她也选择了沉默，继续沉浸在这只有彼此的世界里。

任凭山道上余威、宁海红和众人的呼喊声如何回荡，山崖边的两人，始终没有回应……

晚上九点多，汪鹏程和赵小华才牵着手，踏着夜色回到江南大学。刚进校门，便看到余威和宁海红立在路中央。余威一脸焦急与疲惫，看到他们，立刻气势汹汹地大步上前，指着汪鹏程“怒骂”道：

“好你个汪大头！你们俩到底跑哪儿去了？害得我们二十个人漫山遍野找了大半天，饿得前胸贴后背！零食全在你们包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