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苍茫 第4章 大水下井第一次到师傅家

第四章

毕竟不是国营大煤矿，没有下井前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正规学习，采矿队长发了一本安全手册及井下须知，要求程大水三天内背下来，三天后队长测试才能过关。大水与他爹他们不一样，毕竟是读过书的人，一天就滚瓜烂熟了。三天后，队长分配大水跟随斧子工、二班班长胡子荣当徒。

胡子荣是急脾气，没念过一天书，但在煤矿已经是老把式了。

上工的第一天，大水穿上了簇新的蓝色工装，脖子上围上了雪白的毛巾，屁股上吊着电池盒子，戴着有矿灯的塑料矿帽，颇有点电影铁道游击队矿工的英姿。

走进黑色的铁笼，大水充满好奇，这只铁笼装着他们往何处去，他不知道。

“抓紧铁架！”师傅胡子荣喝道。

随着井口一声电铃声，铁罐笼缓缓滑下，一步步进入无尽的黑暗……

坑道的尽头是巷道，巷道的尽头是斜坡，斜坡的死角是掌子面，大水从来没有下过井，原来矿井里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坑道的空气是潮湿的，但还算清新，掌子面上是刺鼻的烟尘与阵阵屎尿骚味。作为斧子工，当每一茬炮放完后，斧子工需要迅速挂荐支棚。这个过程不仅要迅速，而且要十分准确，因为如果动作不够快，就会引起冒顶。大水作为胡子荣的徒弟，他的职责就是和其他攉煤工一样，待师傅钢梁一撑，必须迅速把碗口的松木象盖“人”型茅草棚那样撑上去，乡镇煤矿没有防毒面具，连头盔都是塑料的，攉煤工们忍受住呛人的烟尘和“唰唰”掉落头顶及身上的煤块和石块，在第一时间撑起一个工作面。撑完工作面，短暂的休息后，攉煤工要把炸下的煤块一铲一铲地铲上方斗车。一天一个时段是十小时，每个时段三茬炮。工作完上井，人已变得黑球一样，疲惫到了极限。

原来不知道爹的苦，今天经历了，大水格外思念爹爹。

后天就是1978年了，大水第一次领到了工资，53元，好大的一笔钱啊，大水平生第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今天到我家吃饭！”师傅话不多。却是命令式的口气。

师傅的家安在煤矿，家属在矿食堂做事。走过矿部，后山两排砖瓦平房，第二排平房的第一间就是师傅的家。

师母早已烧好了四个菜，桌子上四副碗筷。

还有谁？大水纳闷。

坐下后，大水很拘谨，毕竟是第一次在严厉的师傅家吃饭。

“秀英，叫娟儿吃饭！”师傅对师母说道。

“娟儿，吃饭了！”

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女孩，一身花祆，梳着两条短辫，模样清秀。

看到大水，见到生人的胡小娟抿着嘴，脸上绯红。

“叫大水哥，这是你爹徒弟！”秀英对女儿教道。

“大水哥！”声音只有胡小娟自己能听见。

“喝点酒吧，马上过阳历年了，明天放三天假，正好发了工资，你也该回家一下了！”胡子荣给徒弟倒上一碗谷酒。

桌上有红烧肉、辣子咸鱼、炒酱干、白菜，还有一碟霉豆腐。

秀英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大水，红烧肉泛着油润的红亮，大水第一次吃红烧肉，在李塘村，只有过年和家里请木匠瓦匠裁缝等师傅才有肉吃，过年吃的是大块肉，请师傅吃的是豆豉蒸肉，红烧肉是什么味道？

一口红烧肉入嘴，柔嫩甘甜，香味满口。乖乖，还有这么好吃的肉！

“大水，听说你念书成绩不错，小娟在读初一，以后不懂的地方你教教她。”秀英又为大水夹了一块红烧肉。

“好说，师母！”由于谷酒与红烧肉的融合，大水脸上红彤彤的，拍了拍壮实的胸脯。

胡小娟低着头吃饭，偶尔抬头看一下大水，迅速低下头，脸上更加绯红了。

那一晚，大水与师傅把一斤谷酒都喝了，大水喝着酒，全然没看到胡小娟的感受。辍学以来，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畅快，那一晚，大水睡的格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