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苍茫 第77章 陈亮与银牡丹

第七十七章

汪鹏程决定，好好学业务，证明给人看。

只要没有油印任务，他就埋首于考会计师的书堆和审计档案里，尝试将知识融入业务，摸索各种审计类型的工作规律。渐渐地，他心中有了谱：行政事业单位得死盯收支合规这条线，国企经济责任审计要揪住虚盈潜亏和国有资产流失的小辫子，金融审计嘛，信贷质量就是那命门。面对浩瀚无垠的账目，汪鹏程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场景，自信满满：真要有机会让他上阵，他准能从一团乱麻中精准揪出那个线头！

机关生活是单调的，但汪鹏程的夜晚却因陈亮而“色彩斑斓”。这位帅得掉渣的团县委舞会“常青树”，是汪鹏程下班后的固定搭子。

审计局和宿舍都在城中，陈亮家在城东，溜溜达达二十分钟就到。陈亮有个“刚需”——时不时要打神秘的长途电话，汪鹏程那间办公室的电话机就成了他的目标。能让好兄弟沾点光，汪鹏程觉得自己总算还有点“剩余价值”。不过陈亮打电话讲究个“暗度陈仓”，必须黑灯瞎火，严防死守。汪鹏程就成了忠实的“门神”，好在主任李天民同志晚上从无查岗的雅兴，陈亮屡屡得手，有时一煲就是半小时。汪鹏程在外头站岗，心里猫抓似的痒痒：陈兄这电话粥，到底是煲给哪路神仙？

要说汪鹏程和陈亮联手制造的最大“笑果”，非向阳县工人文化宫那次莫属。

共青团向阳县委操办迎新春机关元旦晚会，陈亮某日灵光乍现，神秘兮兮地勾住汪鹏程脖子：“兄弟，我有个绝世好主意！咱们粮食局和你们审计局联手搞个节目，绝对炸翻团县委！”汪鹏程一头雾水：“咋？让审计局的去你们粮库扛麻袋演苦力？”陈亮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白牙：“格局小了！咱俩，合说一段相声！双剑合璧，所向披靡！”汪鹏程笑得差点岔气：“老陈啊老陈！就凭你这张脸，往台上一戳，那就是聚光灯本体，观众光顾着流哈喇子看你这‘玉面郎君’了，谁还有耳朵听咱说啥？你站那就是对相声艺术的‘降维打击’！”陈亮哪管这套，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上。

俩人真就铆足了劲日夜排练，包袱抖得飞起，彩排时效果拔群，台下笑声一片，给了他们一种“德云社在向阳县开了分舵”的错觉。信心爆棚地迎来了正式演出。

轮到陈亮和鹏程这对“黄金搭档”登场，刚站定，汪鹏程面前的话筒，它……它非常懂事地选择了沉默！大概率是陈亮的颜值光芒过于刺眼，闪瞎了后台工作人员和主持人的眼（汪鹏程事后推测）。台下起初是礼貌性的安静，很快变成蚊子开会般的嗡嗡声，接着是座椅不安的扭动声。台上的二位浑然不觉，正沉浸在艺术创作的**里：眉飞色舞、挤眉弄眼、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仿佛置身于万人欢呼的德云社专场。约摸过了煎熬的八分钟，台下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吼石破天惊：“喂！台上的！你们搁那儿演哑剧呢？！说啥玩意儿听不见啊！！” 这一嗓子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全场观众瞬间达成共识，山呼海啸般起哄：“下去！下去！下去！”

陈亮和汪鹏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足足懵了十秒，才从彼此眼中读懂了“完犊子了”四个大字。两张脸臊得如同刚出锅的酱猪肝，在满场的嘘声和哄笑声中，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下台，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到隔壁县去。

自此，向阳县的文艺舞台上，少了一对“相声新秀”，多了一段江湖“笑”谈。

陈亮的女朋友，正是那朵大名鼎鼎的“银牡丹”——沈佳。说起这“牡丹”的来历，源于县工行推广牡丹卡搞的选美大赛。那场面，长裙飘飘、短袖民国风、甚至惊鸿一瞥的比基尼……直接把向阳县电影院的生意抢了个精光，全县人民都挤在工人文化宫看“牡丹小姐”争奇斗艳。最终，从百余佳丽中脱颖而出“金牡丹”一位（铁路北站宋丽丽），“银牡丹”两位，其中一位便是来自县第五幼儿园的沈佳。沈佳戴上“银牡丹”桂冠后，早已在舞会上认识的陈亮立刻发动了猛烈的“爱情攻势”。面对这位帅得人神共愤的陈公子，沈佳迅速沦陷，两人火速牵手，花前月下，腻歪得能齁死蜜蜂。汪鹏程再次光荣回归“孤家寡人”状态，心里对这朵“银牡丹”颇有微词：夺友之恨啊！

这天晚上，陈亮竟意外现身。汪鹏程又惊又“喜”：“哟！稀客啊！‘死’在外面多好，还知道回来？你那朵‘银牡丹’舍得放你出来吸口人间烟火了？”陈亮一脸苦大仇深，瘫在椅子上长叹：“唉！别提了！兄弟我快被榨干了！身体是其次，钱包是真扛不住啊！”汪鹏程促狭地眨眨眼：“年纪轻轻就…被掏空啦？”陈亮翻个白眼：“想什么呢！纯洁着呢！顶多就是…亲亲小嘴。问题是这位幼儿园的‘活力小马达’！她太能折腾了！跳完舞要拉我跳操，跳完操要比赛踢毽子，踢完毽子非要去游泳，游完泳得逛街，逛街必买零食，吃完零食还要吃夜宵，吃完夜宵还得散步消食……老天爷，她的一天有48小时吗？兄弟我这小身板和小金库，实在伺候不起了！不说了不说了，下棋下棋，救命！”看着陈亮那副被“爱情”摧残得如同霜打茄子的模样，汪鹏程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得装模作样：“嗨，兄弟，痛并快乐着嘛，你这叫甜蜜的负担！”

俩人猫在文化局二楼，沉浸在黑白世界里。陈亮连下三城，杀得兴起，一边落子一边哼着小调：“这才叫生活！舒坦！过瘾！神仙日子啊！”

第四盘正到中盘绞杀的关键时刻，两条大龙死死纠缠，汪鹏程紧张地盯着棋盘，最怕陈亮突然“打劫”——自己劫材明显不够，大龙一断可就万劫不复了。陈亮捏着棋子，眉头紧锁，陷入长考。空气仿佛凝固。突然——

“砰！” 门被一脚踹开！

银牡丹沈佳，如同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台风眼，卷了进来！

“好你个陈亮！” 沈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纤纤玉指差点戳到陈亮鼻尖上，“我说怎么人间蒸发了！原来躲这儿下棋来了！说！为什么躲着我？！”

“我……我……” 陈亮像被抓了现行的贼，瞬间矮了半截，舌头打了结。

“我你个冬瓜皮！” 银牡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玉手一挥——“哗啦！！！” ——棋盘应声起飞，黑白棋子如同天女散花，噼里啪啦滚落一地，上演了一场“玉石俱焚”的悲壮大戏！

陈亮“噌”地站起来，瞪着沈佳，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响，高高举起……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落下。

“哼！长能耐了？还想动手？” 沈佳下巴一扬，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裙摆甩出一个愤怒的弧度。

陈亮下意识想追。

“老陈！” 汪鹏程终于压不住火了，拍案而起，“你死又不死的能不能有点老爷们儿的血性？！这‘银牡丹’也太霸道了吧！我好歹是你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上来就掀棋盘算怎么回事？当我们是泥捏的？”

陈亮被吼得一愣，张了张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老陈，” 汪鹏程恨铁不成钢地丢过去一根烟，自己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老话说得好，‘田埂要平要铲，女人要打要管’！这种娇生惯养的小祖宗，你再这么由着她蹬鼻子上脸，以后怕是要骑在你脖子上作威作福，把房顶都给掀了！”

陈亮闷头猛吸几口烟，烟雾缭绕中，眼神似乎挣扎了几下。半晌，他猛地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某种悲壮的决心，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掷地有声：

“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