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苍茫 第151章 在镇里工作的第二天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晚，汪鹏程拨通了县公安局好友张疆的电话，将家中失窃一事和盘托出，请他帮忙留意线索。放下电话，汪鹏程心里清楚，这种入室盗窃的小案子，在财物已被席卷一空的情况下，侦破希望渺茫。他不再多想，决定这一周就扎根在远山镇。

第二天一早，他驱车返回远山。上午继续与班子成员谈话。十点钟，正和镇武装部长刘部长谈着，办公室的门被一阵急促粗暴的捶打声震响，仿佛要砸穿门板。未等回应，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已闯了进来。

“你就是汪鹏程？”来人毫不客气，伸手指着汪鹏程，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刘部长连忙起身招呼：“老谢？你怎么来了？快坐，坐下说。”

“我怎么不能来？”姓谢的汉子梗着脖子，根本不理会刘部长的示意，兀自站着，像一尊怒目金刚。

“我就是汪鹏程。你找我有什么事？”汪鹏程语气平静，目光直视对方。

“好！”姓谢的音调拔高，“远山镇前任那个姓肖的，把我赶下台！上礼拜他亲口答应，这礼拜给我安排工作！妈的x，姓肖的拍拍屁股走了，我的工作怎么办？你是党委书记，我不找你找谁？姓肖的跟你交代了没有？你今天必须给我个答复！不答复，老子就在你办公室不走！”他唾沫横飞，像是在对下属下达最后通牒。

“肖书记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你是做什么的？什么职务？”汪鹏程依旧沉稳，“这样，你先出去一下，我打个电话给肖书记问问情况。你过半小时再来？”

姓谢的汉子眼珠转了转，哼了一声：“行！我就给你半小时！记住！今天不给我安排工作，我跟你没完！”说完，他重重摔门而去。

汪鹏程立刻转向刘部长：“这人什么来头？”

刘部长压低声音：“谢大海，原来是镇政法办的聘用集体干部。肖书记在的时候，安排他到杨树村当党支部副书记。这人能力是有点，但性子太野，极其骄狂！对待群众非打即骂，在村里跟支部书记对着干是常事，还经常公款吃喝。后来因为搞计划生育动手打人，性质恶劣。肖书记要处理他，他竟敢掀了肖书记的桌子！党委会研究决定，把他一撸到底，清退回家了。之后他就成了肖书记的‘尾巴’，天天缠着闹。乡镇主官换届那会儿，肖书记大概是烦透了，可能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他。”

汪鹏程随即拨通了已调任县人事劳动局局长的前任肖书记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谢大海今日的嚣张行径和要求。

肖局长的声音斩钉截铁：“汪书记！千万别理那个谢大海！那就是个害群之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党委会有正式记录，已经把他开除了！我从来没答应过给他安排什么工作，纯属他胡搅蛮缠！”

情况与刘部长所言一致。汪鹏程心中有底，让人把谢大海又叫了进来。

谢大海一进门，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神色，仿佛胜券在握。

“坐吧。关于你的事，我了解清楚了。”汪鹏程示意。

“我不坐！”谢大海粗暴地打断，一步跨到办公桌前，手指几乎戳到汪鹏程的鼻尖，“少废话！我就要个答复！什么时候让我上班？”

一股怒火直冲汪鹏程脑门。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厉声道：“谢大海！你没有班上！”

“我没有班上？！”谢大海瞬间暴怒，作势就要扑上来抓汪鹏程的衣领，“凭什么？！”

刘部长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腰抱住：“老谢！你想干什么？！这是汪书记！讲不讲规矩！”

谢大海蛮力惊人，狠狠一甩胳膊，刘部长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背“砰”地撞在文件柜上才稳住身形。

“干什么？”谢大海瞪着血红的眼睛逼视汪鹏程，“姓汪的！凭什么不让我上班？！”

“就凭你这流氓做派！”汪鹏程毫不退让，声音如铁石相击，“你在村里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清楚？！更何况，上届镇党委已经研究决定，正式开除了你！你跑到这里来闹什么闹？这里是党委书记办公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也许是汪鹏程骤然爆发的威严，也许是一连串直指要害的质问，谢大海嚣张的气焰猛地一滞，像被戳破的气球，竟一时怔在原地，有些发懵。

“请你立刻出去！我这里还有工作！”汪鹏程下了逐客令。

短暂的失神后，谢大海的骄狂再次浮现，他梗着脖子：“我就不走！你不答应，我今天就耗在这了！”

“好！很好！”汪鹏程彻底被激怒，转头对刘部长下令，“刘部长！打电话！叫派出所民警立刻过来！谢大海，你想欺生？你找错人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党纪国法！”

“派出所”三个字像兜头一盆冷水。谢大海脸色微变，嚣张气焰瞬间萎靡。他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愣头青”书记，不仅不怕事，而且背景硬（他这两天可没少听说这是县委书记的红人），手段更硬！

“好！姓汪的！你有种！咱们走着瞧！”谢大海色厉内荏地撂下狠话，手指虚点着汪鹏程，狼狈地转身摔门而去。

谢大海刚走，办公室主任就一脸紧张地跑进来：“书记！您没事吧？那个谢大海就是个混不吝，连副镇长他都敢动手！”

“没事。”汪鹏程平复着呼吸，眼神冷峻，“以后他再敢动手打人，立刻报告我！我让派出所请他吃牢饭！”他与县公安局关系深厚，对远山派出所的响应有十足把握。

被谢大海这么一闹，汪鹏程再谈下去的心情也没了。他索性改变计划，决定直接下村调研。全镇十七个村委会，再忙也要尽快走一遍。这不仅是为了解情况，更是要快速与村干部建立感情纽带——他深知其中门道，毕竟父亲汪满火当了二十年的村支书。

“刘部长，正好你在，”汪鹏程对惊魂未定的武装部长说，“陪我下村走走，就从你挂点的村开始。”

刘部长闻言一喜，连忙应道：“好！好！我马上联系村书记！”他立刻掏出手机给挂点的村书记打了电话。

汪鹏程坐上车，与刘部长一同前往。路上，他详细询问了刘部长挂点村——萧岭村的基本情况和当前重点工作。萧岭村距离镇政府二十多公里，山路蜿蜒。车子抵达时，村书记（兼村主任）老徐和村两委成员早已在简陋的村委会院门口等候多时。

汪鹏程在村委会开了个简短的座谈会，了解村里的基本情况、困难和诉求。

中午，村里在村委会食堂临时张罗了一桌菜，还特意杀了一只自家养的鸡。村书记老徐是个退伍军人，身材敦实，性格豪爽。他端起一个足有二两半的玻璃杯，里面斟满了本地白酒，二话不说，“咣当”一口闷了下去，杯底朝汪鹏程一亮，嗓门洪亮：“汪书记！萧岭村荣幸啊！您第一个下的村就是我们村！光荣！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汪鹏程看着那杯透明的液体，没有半分犹豫，同样端起面前的酒杯，手臂一抬，喉咙一动，满满一杯白酒瞬间倾入腹中，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 “书记海量！” “书记干脆！” 在座的村干部们纷纷叫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其他村干部轮番上前敬酒，汪鹏程一一举杯，象征性地抿一小口，既不失礼数，也保持清醒。

老徐见新书记如此平易近人，又豪爽地倒了第二杯酒要敬。汪鹏程抬手示意他坐下，微笑道：“徐书记，这杯酒可以喝。但我有个条件：你们萧岭村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参保率，最近进度落后了，能不能迎头赶上？如果有信心，我陪你干了这杯！”

老徐一听，胸脯拍得山响：“书记！您才来第二天就摸得这么清楚！您放心！就冲您第一个下到我们萧岭这份情谊，五天……不！三天！我保证把参保率干到98%以上！”说完，又是一仰脖，杯中酒点滴不剩。

“好！徐书记！痛快！”汪鹏程朗声赞道，也痛快地干了杯中酒。

席间，汪鹏程挨个询问了每个村干部的具体分工、家庭情况和生活困难。村干部们见镇党委书记如此关心自己的“小事”，无不感动，话匣子也打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部长站起来，端着酒杯提议：“老徐，各位村干部，我们一起敬汪书记一杯，感谢书记对咱们萧岭村的厚爱和信任！”

汪鹏程轻轻拍了拍刘部长的手臂，自己举杯站了起来：“刘部长，这杯酒，应该我来敬大家。”他环视着桌上这些风尘仆仆的基层面孔，声音诚恳，“我父亲在村委会干了二十多年，我深知村干部的辛苦。收入不高，待遇有限，工作繁杂，还常常要受委屈。在这里，我代表镇党委、政府，敬各位一杯！你们辛苦了！希望萧岭村的工作，能一马当先，做全镇的排头兵！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异口同声，声震屋瓦。

“干了！”汪鹏程再次一饮而尽。

众人也纷纷举杯，喝得点滴不剩。

送汪鹏程上车时，老徐紧紧握住汪鹏程的手，黝黑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激动地说：“书记！您是条汉子！豪爽！干脆！我徐有根，服您！”

车子缓缓驶离萧岭村，后视镜里，是老徐和村干部们久久伫立、用力挥手的身影。

仅仅一天之后，“新来的汪书记酒量深不见底”的消息，就伴随着惊叹和绘声绘色的描述，像山风一样迅速传遍了远山镇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