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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里的褶皱 第88章 钟表店的发条

作者:奚凳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12 22:38:15

镜海市老城区的钟表店门口,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打湿,泛着深灰的光。檐角挂着的铜铃还滴着水,声混着隔壁包子铺飘来的白面香,在晨雾里慢悠悠地荡。店门是两扇褪了漆的木门,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子车记,木缝里卡着片干枯的梧桐叶,风一吹就跟着门轴响——那梧桐叶是三天前落的,子车龢本想顺手摘了,可蹲下来擦门槛时瞥见叶背沾着点暗红,倒像是干涸的血迹,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又怕看错了,直起身时就忘了这茬,这会儿倒成了晨雾里唯一晃悠的活物似的。

子车龢蹲在门槛上擦他的老座钟,指缝里沾着铜锈绿。座钟的玻璃罩裂了道缝,是上周给街东头张寡妇修钟时,被她那调皮的小孙子用弹弓崩的,当时孩子吓得直哭,手里还攥着颗沾着铜末的石子,他捡起来看时,竟发现石子边缘嵌着点黑檀木的碎屑——那会儿只当是孩子在废品站捡的,没往心里去。阳光透过缝照在钟摆上,把黄铜色的1953映得发亮,那是他爹亲手铸的字,笔画边缘磨得圆润,像被四十年的光阴反复舔过。他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浅疤——那是二十年前修钟时被发条弹的,那天也是个雨天,和今天一样,檐角的铜铃响得格外急,只是那天响的是三声,和今早不一样。

子车师傅,我那座钟......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踩在湿石板上响,子车龢抬头,看见银发赵拎着个布包站在雾里。老太太的头发全白了,用根乌木簪子别着,那簪子是当年苏砚之送的,木头纹路里还嵌着点细碎的蓝晶石,是稀罕物件——去年冬天她来修钟时,簪子还少了块晶石,说是洗衣服时掉了,怎么这会儿又齐整了?她穿件灰布棉袄,袖口沾着点炉灰——子车龢认得那炉灰,是城西老煤场的,比别处的黑得发沉,而且混着点碎煤渣,只有煤场深处的煤才这样。她手里的布包是蓝底白花的,边角磨得发毛,上面绣的栀子花掉了半片花瓣,还是去年子车龢帮她用丝线补过的,这会儿补的线头在风里轻轻晃,只是线色比上次深了些,倒像是新换的。

子车龢放下擦钟的布,往旁边挪了挪:进来坐。钟走不动了?他起身时膝盖响了声,人老了,蹲久了就直不起腰,他扶着门框揉了揉膝盖,眼角瞥见银发赵的鞋尖沾着泥,不是老城区的青石板泥,是带着碎草屑的黄泥巴——那是废品站那边才有的土,可更怪的是,泥里还裹着片细小的铜铃碎片,和他檐角挂的铜铃一个色。

银发赵把布包往柜台上放,发出的一声闷响,比上次来沉了不少。她没坐,手摸着布包的系带直搓,那系带是棉线编的,磨得快断了,她搓得指节发白:不是走不动,是......走太快了。声音比平时低,像怕被谁听见似的,眼睛还瞟了瞟店外的雾——雾里影影绰绰有个黑影,贴着对面的墙根晃了下,转眼就没了。

子车龢挑了挑眉。他修了四十年钟,只见过钟慢的——要么是发条松了,要么是齿轮卡了灰,还没见过自己走快的。他解开布包的绳结,里面露出座黑檀木座钟,钟面上的罗马数字掉了两个,和,还是前年报春寒时冻裂的,当时他说给换个新盘面,银发赵死活不肯,说掉了才是他送的样子。指针却指着11:30——现在才刚过辰时,日头刚爬过对面的老槐树梢,最多不过七点,这钟竟快了四个多时辰。更怪的是,钟摆底下挂着个小铜坠,上次来还没有,那铜坠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字。

上回给你调的时候还好好的。子车龢把钟抱到工作台上,手指敲了敲钟壳,黑檀木的壳子凉得发沉,敲上去的声音比寻常黑檀木闷——倒像是里面塞了东西。里面进灰了?他记得上回调是上个月,那天银发赵带了块桂花糕,说是自己蒸的,甜得发腻,他没吃完,还剩半块放在柜里,后来被老鼠叼走了,气得他骂了好几天耗子,可今早打扫时,竟在柜角发现了半块没动过的桂花糕,上面还沾着根银线——是银发赵头发上常戴的那种。

银发赵没应声,眼睛盯着钟摆晃。那钟摆是黄铜的,挂在细铁丝上,铁丝锈了点,摆起来响。过了会儿才低声说:他走的那天,就是这个时辰。声音抖了下,像被风刮着的蛛丝。她突然抬手抹了把脸,手腕上露出道新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还没长好。

子车龢的手顿了顿。他知道银发赵说的是谁——老太太的未婚夫,姓苏,叫苏砚之,当年是镜海市有名的钟表匠,手艺比子车龢他爹还精。去海外做钟表生意那年是一九五三年,和座钟上的年份一样,坐的海晏号,船沉在南海,报上说连船板都没捞着几块。这座钟就是他走前送的,钟底刻着等你归三个字,子车龢去年修钟时见过,刻字的刀痕里还嵌着点红漆,是苏砚之当年特意调的颜料,说等我回来,就用这漆把字描鲜。可他今早擦座钟时,无意间碰掉了钟底的块木屑,竟发现等你归旁边还有行小字,被人用木屑盖住了,隐约能看见两个字。

许是发条松了。子车龢掏出小起子拧开钟底盖,里头的齿轮沾着层薄油,是他上回给涂的羊脂油,看着倒是干净,没沾灰。他用镊子拨了拨发条,那发条是黄铜的,卷得紧实,突然的一声,有个小铜片掉了出来,滚到银发赵脚边,转了两圈停住了。铜片滚过的地方,留下道淡红的印子,像是铜片上沾着的东西蹭掉了。

银发赵弯腰捡起来,铜片比指甲盖大点,上面刻着个字——是她的小名,当年苏砚之总叫她。她的手指突然抖起来,指腹摸着那字,刻痕磨得光滑,是摸了几十年的样子。她把铜片往钟里塞:这是......这是他给我刻的平安符......声音里带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子车龢瞥见她捏铜片的手指缝里,沾着点黑灰,和铁盒上的锈不一样,倒像是墨灰。

子车龢没接话,盯着齿轮看。刚才拨发条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钟的齿轮转得比寻常钟快一倍,齿牙咬合的声音咔嗒咔嗒的,急得像在赶时间,像是有人故意调过齿轮的间距。他伸手按住钟摆,指尖突然碰到个硬东西,在钟壳内侧划了道痕,那东西尖尖的,像是根细铁丝,而且动了下——像是活的。

师傅,你看这......银发赵突然把布包翻过来,倒出堆碎零件。有小齿轮、弹簧,还有个断了的表针,其中有个小弹簧还带着血迹,暗红色的,在晨光里泛着腥气,子车龢一眼就看见那弹簧的尾端有个小弯钩——是瑞士钟才有的样式。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弹簧旁边躺着个小钥匙,是黄铜的,钥匙齿和他爹留的那铁盒的锁孔正好对上。

子车龢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认得这弹簧——是三十年前最时兴的瑞士百达翡丽用的,当年他给城西的钟表行修过同款,那钟表行老板是个洋人,叫老怀特,后来文革时被赶走了,钟表行也改成了杂货店。可上个月他去杂货店买酱油时,还看见墙角堆着个旧木箱,上面印着百达翡丽的字样,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箱子锁着,锁和银发赵布包里掉出来的钥匙有点像。

昨天夜里,我听见钟响了。银发赵的声音发颤,手攥着衣角,把灰布棉袄攥出个褶子,滴答声,是......是有人在敲钟壳。咚、咚、咚,敲了三下。我起来看,就看见窗台上有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纸是糙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子时,老地方见。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写字的人手在抖。子车龢接过纸条,指尖碰到纸边的毛刺,突然想起昨天那年轻人修钟时,手指上也有这样的毛刺——像是刚摸过糙纸。

子车龢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纸边糙得剌手。老地方?镜海市的老钟表匠都知道,三十年前城西有个钟表巷,整条巷都是修钟的铺子,苏砚之当年就在那儿开店,后来一九八零年拆迁时塌了半边,砸死了两个人,一个是钟表巷的老掌柜,另一个是......子车龢猛地顿住——另一个是他爹的徒弟,当年跟着他爹学修钟,那天去钟表巷送零件,就没回来。剩下的半边没人敢去,慢慢就成了废品站。他抬头看银发赵,老太太的嘴唇发白,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点煤渣,眼里却亮得吓人——像是既怕又盼,那光比当年苏砚之走时,她站在码头望船的眼神还亮。

我陪你去。子车龢把钟盖好,往工具箱里塞了把扳手——那扳手是他爹留的,铁柄上缠着布,防滑。他总觉得这事不对劲,那带血的弹簧看着就心慌,而且他突然想起,昨天那年轻人修的钟,里面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弹簧,当时年轻人说这弹簧是祖传的,现在想来,哪有祖传的弹簧还带着新鲜血迹的?

银发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的疤里,疼得他倒吸口凉气。她的手凉得像冰:师傅,你说......他是不是还活着?眼里的光颤了颤,像要灭的烛火。她的袖口滑下来点,露出手腕上戴的红绳,红绳上拴着个小木头人,是苏砚之当年刻的,可木头人背后,竟贴着块小纸片,上面用铅笔写着两个字。

子车龢没说话。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照在钟面上,把等你归三个字映得发烫。他看见银发赵的布包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边角卷了边,上面的年轻男人穿件白衬衫,笑起来眼角有颗痣——和昨天来修钟的那个年轻人,长得一模一样。昨天那年轻人二十出头,穿件夹克,说要修座祖传的钟,还问他认不认识银发赵,当时他只觉得是寻常顾客,现在想来,那年轻人说话时总摸耳朵,和照片上苏砚之笑时的小动作一模一样,而且年轻人夹克的内衬,缝着块黑檀木碎片,和银发赵座钟的木料一个纹路。

两人往城西走的时候,街上的人渐渐多了。卖油条的王婶举着油乎乎的铲子喊:子车师傅,修钟啊?她的油条锅冒着白气,油香混着煤烟味飘过来。子车龢点点头,看见王婶的围裙上沾着片梧桐叶,和店门木缝里的那片一模一样——叶尖都缺了个口,像是被虫咬的。他心里咯噔一下,王婶的摊子在街东头,怎么会沾着老城区西头的梧桐叶?更怪的是,王婶的手腕上缠着块纱布,纱布上渗着血,她见子车龢看她,赶紧把袖子往下扯了扯,笑着说炸油条烫着了,可那血迹的形状,倒像是被什么尖东西划的。

走过街角的老邮局时,子车龢突然停住脚。邮局门口的旧邮筒旁,蹲着个穿灰衣的男人,正低头系鞋带,男人的鞋上沾着和银发赵一样的黄泥,而且他腰间挂着个工具包,包上的铜扣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字——是当年老怀特钟表行的标记。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猛地抬头,子车龢赶紧拉着银发赵往前走,眼角余光瞥见男人往废品站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起身跟了上来。

银发赵走得很慢,布包在手里晃来晃去,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像是怕被人跟着。路过杂货店时,她突然停下,指着门口的旧报纸说:你看那个。报纸是三天前的《镜海报》,被风吹得贴在墙上,上面印着张沉船打捞的照片,标题写着南海打捞海晏号残骸,发现珍贵文物。照片里船骸里有个黑檀木盒子,方方正正的,看着像座钟的外壳,上面还沾着海草。子车龢凑近看,发现盒子的边角有个小缺口,和银发赵座钟底座的缺口正好对上——当年苏砚之为了做记号,特意在钟底磕了个小缺口。

子车龢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昨天那个年轻人,修钟时总盯着银发赵的座钟看,还问这钟的木料是不是黑檀,当时他只当是懂行的,现在才觉得蹊跷。那年轻人的手指上,也有颗和照片上一样的痣,就在右手食指第二节,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且年轻人修钟时,掉了张纸条在地上,子车龢后来捡起来看,上面写着老怀特的货在杂货店后院,当时没明白,现在看着杂货店紧闭的后院门,突然懂了——后院门的锁,和老怀特钟表行当年的锁一个样式。

废品站门口堆着座钟的残骸,铜铃散在碎玻璃里,响得比店里的还急,风一吹就乱响,像是在哭。子车龢扒开碎木头,看见底下埋着个铁盒,盒盖上刻着子车记——是他爹当年的字号,刻得比他的规整多了。铁盒上了锁,锁是黄铜的,锈得打不开,可锁孔旁边有个新划的痕迹,像是有人刚用钥匙试过。

这里!银发赵突然喊了声,声音惊得远处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她蹲在堆旧报纸旁,手里捏着个怀表,表链断了半截,是银的,氧化得发黑。表盖上刻着个字,是苏砚之的笔迹,和座钟底的等你归一个路子。怀表的玻璃罩没碎,里面的指针停在11:30,和她的座钟一模一样,连秒针歪的角度都不差。更让子车龢心惊的是,怀表的背面刻着行小字:民国三十八年,子车兄代存——是他爹的笔迹,民国三十八年,正是苏砚之走的前一年。

子车龢刚要拿过怀表,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踩在碎铁上响。他回头,看见昨天那个年轻人站在废品堆上,手里拿着把锤子,锤头沾着铜锈,还有点黑檀木的碎屑。年轻人笑了笑,眼角的痣跟着动:师傅,钟修好了吗?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怪味。他的身后,站着刚才在邮局门口看见的灰衣男人,正悄悄往子车龢这边挪,手里攥着把螺丝刀。

银发赵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布包掉在地上,碎零件撒了一地,那带血的弹簧滚到子车龢脚边。她指着年轻人说:你......你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脸色白得像纸。她的手突然往棉袄里摸,像是在拿什么东西,子车龢瞥见她棉袄内侧缝着个小布包,鼓鼓囊囊的。

年轻人没理她,眼睛盯着子车龢手里的铁盒:我爷爷说,当年是子车师傅的爹,把钟调快了半个时辰。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给子车龢看,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是苏砚之的笔迹,子车龢认得——当年苏砚之总在钟表巷的墙上写修钟心得,他看了几十年,不会认错。可本子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火车票,是昨天从上海到镜海的,票根上的名字被划掉了,只留下个字。

子车龢的手猛地一沉。他爹去世前说过,三十年前帮人修钟时动过手脚,让那座钟每天快半个时辰——说是让等待短点。当时他没在意,只当是爹老糊涂了说的胡话,现在才明白,那座钟就是银发赵的。他爹还说过一句,那钟快了,人心就熬不住了,可要是不调快,有些人更熬不住,当时他不懂,现在看着灰衣男人手里的螺丝刀,突然懂了——爹当年调钟,说不定是为了护着谁。

我爷爷没死。年轻人把锤子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震得地上的碎玻璃都跳了跳,他被救起来了,在海外开了钟表厂。去年临死前说,要把这个还给赵奶奶。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铜片,上面刻着个字,和银发赵捡的那个正好成对,拼在一起是,是苏砚之当年对银发赵的昵称。可子车龢看见他掏铜片时,袖口滑下来,手腕上有个刺青,是个字——和灰衣男人工具包上的字一样。

银发赵突然笑了,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怀表上,把表盖的玻璃擦得发亮: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会回来......她伸手去接铜片,手指刚碰到年轻人的手,突然的一声倒在地上,怀表从手里掉出来,表链在地上拖出道痕。子车龢赶紧去扶,摸她的脉时手一抖——老太太没气了。脉搏停得彻底,手腕凉得像刚才摸的黑檀木钟壳。可他扶她的时候,银发赵的手突然动了下,把个小纸条塞到他手里,然后才彻底没了动静。

他抬头看年轻人,对方的脸在阳光里白得吓人,手里的铜片掉在地上,滚到铁盒旁边。灰衣男人突然往前冲了两步,想去抢铁盒,子车龢赶紧把铁盒抱在怀里,往后退了退。年轻人瞪了灰衣男人一眼:急什么?东西跑不了。他转向子车龢,师傅,把铁盒给我吧,那是我爷爷的东西。

铁盒突然自己开了,锁芯不知什么时候断了,里面露出张纸条,是他爹的字迹:钟快半刻,等短半分。她若等不及,便让钟替他归。可若有人来抢,便烧了那钟,莫让遗物落贼人手。字迹旁边还有几滴墨迹,像是写的时候落了泪。纸条底下压着个发条,上面刻着1953,和银发赵座钟里的一模一样,连锈迹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发条旁边,躺着个火折子,还能用。

年轻人突然抓起锤子往钟骸上砸,铜铃碎了一地,声戛然而止,碎铜片溅到子车龢脚边。他回头看子车龢,眼睛红得像染了血:我爷爷说,他当年怕她等,才让钟走快的......可她还是等了一辈子......声音哑得厉害,锤子砸得更狠了,黑檀木的钟骸被砸得粉碎。子车龢却注意到,他砸钟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钟底的等你归三个字,而且碎木片里,掉出个小金属管,里面塞着张纸。

子车龢趁他们没注意,悄悄捡起金属管,打开一看,里面是苏砚之的字迹:老怀特当年扣了我的货,逼我带假钟出海,真钟藏在钟表巷塌了的地窖里。子车兄调快假钟,是为了让月娘以为我早归,莫等我这死人。若有后人来寻,让他们烧了假钟,护好真钟。他突然明白,银发赵的座钟是假的,真钟还在钟表巷的地窖里——当年拆迁塌了半边,地窖应该还在。

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贴在银发赵的脸上,像片干枯的泪。他看见铁盒里的发条在动,慢慢转到11:30,和怀表、座钟的指针,同时停住了,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灰衣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打火机:苏小子,别演了,真钟在哪儿?老怀特说了,找到真钟,咱们平分。年轻人愣了下,随即冷笑:你以为我真信你?老怀特当年害死我爷爷,我要拿真钟去报官。两人突然打了起来,灰衣男人手里的螺丝刀刺向年轻人,年轻人用锤子去挡,锤头砸在螺丝刀上,溅起火星。

远处突然传来消防车的声音,呜哇呜哇地撕破了晨雾,越来越近。子车龢低头,看见银发赵的手里攥着那对铜片,和凑在一起,像个没写完的字——苏砚之当年总说,月娘,等我回来,咱们就把名字刻在一起,照一辈子。他想起银发赵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地窖入口在废品站的老槐树底下,我早就找到了,没告诉你,是怕你被牵连。烧了假钟,带真钟走。

阳光突然暗了下来,废品站的阴影罩住三人,冷得像深秋。子车龢摸了摸口袋里的扳手,突然发现手心全是汗——他现在面临三个选择:一是带着铁盒和纸条走,不管真钟,保命要紧;二是去地窖找真钟,可灰衣男人和年轻人还在打架,说不定会被发现;三是按苏砚之和银发赵说的,烧了假钟,给他们拖延时间,自己去找真钟。他看了眼银发赵的脸,她嘴角带着笑,像是在说。

他突然拿起铁盒里的火折子,点燃了地上的碎木片——那是假钟的残骸。火地一下烧起来,浓烟呛得灰衣男人和年轻人停下了手。子车龢趁机往后院跑,后院有棵老槐树,正是银发赵说的地方。他用扳手挖开树下的土,果然发现个地窖入口,盖着块石板。

消防车停在了废品站门口,下来几个消防员,看见着火了赶紧去灭火,顺便把打架的灰衣男人和年轻人按住了。子车龢掀开石板,跳下地窖——里面果然有座黑檀木座钟,比银发赵的那个更精致,钟底刻着等你归,永不悔六个字,旁边还有行小字:子车兄,谢你护月娘周全。他把真钟抱起来,钟很轻,里面似乎没装发条,倒像是装着别的东西。

年轻人被消防员按着,还在喊:师傅,把钟给我!那是我爷爷的!子车龢没理他,抱着真钟往地窖深处走——地窖里还有个小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苏砚之当年被老怀特扣下的钟表零件,全是稀世珍品,还有封信,是苏砚之写给银发赵的,说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让她别等,找个好人嫁了,落款是一九五三年,正是船沉的那天。

子车龢突然明白,银发赵早就知道苏砚之死了,她守着假钟等了一辈子,不是等苏砚之回来,是等有人来揭穿老怀特的阴谋,给苏砚之报仇。她口袋里刻着子车龢的小钟,是怕他出事,留给他的念想——那钟里面装着个小罗盘,能指方向,是苏砚之当年做的。

他抱着真钟和木箱,从地窖的另一个出口钻了出去——那是苏砚之当年挖的逃生通道,通到街对面的老巷子。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碎纸,那张写着子时,老地方见的纸条飘到他脚边,他捡起来看,背面还有行小字,是用钢笔写的,很新:奶奶,我带爷爷回来了,您别等了。是那年轻人的字,可子车龢突然发现,字迹下面还有层淡淡的铅笔字,是银发赵的:傻孩子,你爷爷早回来了,在我心里。

子车龢抬头看天,日头爬到了头顶,正好是11:30。他想起年轻时听爹说,苏砚之走的那天,也是这个时辰,船开的时候鸣了三声笛,和昨天夜里银发赵听见的敲钟声一样响——那敲钟声,说不定是银发赵自己敲的,她知道该来的人来了。他叹了口气,把真钟抱紧了——里面的发条还在微微发烫,像苏砚之和银发赵没凉透的心意。

远处包子铺的香味又飘过来了,混着消防车的柴油味,有点怪,却又很实在。子车龢想起今早没吃早饭,该回去了,店门还没锁,檐角的铜铃不知什么时候不响了,倒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回头看了眼废品站的方向,阳光又亮了起来,照在老槐树上,暖烘烘的,像当年苏砚之走时,码头的日头一样。他知道,他得把这些东西交给警察,给苏砚之,也给银发赵,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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