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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里的褶皱 第32章 维修站的画笔

作者:奚凳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12 22:38:15

维修站坐落在镜海市老城区的拐角,灰扑扑的铁皮顶在六月的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墙根爬满了青苔,绿得发腻,沾着昨夜暴雨留下的泥点。空气里飘着焊锡的焦糊味,混着隔壁油条铺炸出的油香,还有远处海鲜市场飘来的咸腥气,像一锅熬得乱七八糟的汤。

单于黻蹲在门口修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螺丝刀拧得响。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小臂上沾着几道黑油印,像幅没画完的抽象画。头发用根红绳随便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

我说单师傅,你这手艺再不改改,迟早得被淘汰。隔壁老王头摇着蒲扇走过来,鞋跟敲得水泥地响,现在谁还看这老古董?

单于黻头也没抬,手里的螺丝刀转得更快:您这话跟您那台收音机似的,天天响,听着烦。

老王头嘿嘿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我那收音机可是宝贝,比你这破电视有情调。他往屋里瞥了眼,突然压低声音,昨天那姑娘又来了?

单于黻的动作顿了顿,电视屏幕反射出她皱起的眉头:您老眼昏花了吧。

我眼可亮着呢。老王头用蒲扇指了指她身后,那画稿藏得再深,也瞒不过我这双看了五十年街景的眼。

单于黻猛地回头,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瞳孔缩成了针尖。维修站的后墙靠着堆旧纸箱,最上面那只的缝隙里,露出半张画着星空的画稿,蓝色颜料被雨水洇开,像片哭花了的脸。

关您屁事。她抓起块抹布扔过去,正好盖在老王头的秃顶上。

老王头摘下拉布,慢悠悠地说:那姑娘是你表妹吧?上次我看着她跟你姑姑一起来的,那脸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单于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您还是操心您那收音机吧,再不修,连卖废品的都不要。

老王头没接话,突然朝她身后努了努嘴。单于黻转身,看见姑姑尖酸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红塑料袋,袋口露出半截胡萝卜。她穿件花衬衫,领口敞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金项链,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我说你这死丫头,电话不接,人也不见。尖酸刘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摔,胡萝卜滚了出来,在满是油污的桌面上划出几道黄痕,你姑父的电脑坏了,叫你去看看能死啊?

单于黻往椅子上一坐,抱起胳膊:没空。

没空?尖酸刘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破维修站一天能挣几个钱?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爹妈走得早,我才懒得管你!

那就别管。单于黻从抽屉里摸出包饼干,咬了一口,饼干渣掉在工装上,表妹的画稿,您还是自己收好吧。

尖酸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指抖着指向单于黻:你...你翻我东西?

您上次落这儿的。单于黻从桌下拖出个纸箱,里面塞满了撕碎的画稿,拼起来能看出是片向日葵花田,表妹想当漫画家,碍着您什么了?

当漫画家?尖酸刘冷笑一声,唾沫星子喷在桌面上,那玩意儿能当饭吃?我告诉你,女孩子家就得踏踏实实找个工作,嫁个好人家,这才是正经事!

您当年要是正经,也不至于...单于黻的话没说完,就被尖酸刘抓过来的扳手打断。

扳手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砸在后面的货架上,一声,震得货架上的零件掉了一地。有颗螺丝滚到门口,被路过的自行车碾得变了形。

你个死丫头片子!尖酸刘扑过来要撕她的头发,被单于黻一把推开。她踉跄着撞在墙上,后腰磕在工具箱上,疼得龇牙咧嘴。

单于黻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像台没上油的风箱。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眼神里的火气比屋顶的铁皮还烫。

尖酸刘扶着墙站起来,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锯条:我容易吗?你姑父那点工资,要供你表妹上学,还要给你奶奶治病...我不让她画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单于黻别过脸,看着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歪着头啄羽毛,尾巴一翘一翘的。我知道。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烟,但她画得真好。

尖酸刘没接话,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扔。里面是包感冒灵,包装都磨白了。你姑父昨天淋了雨,咳嗽得厉害。她的声音小了点,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吧。

单于黻拿起感冒灵,手指捏着包装纸,发出的声响。知道了。

尖酸刘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高跟鞋踩在石子路上,咯噔咯噔的,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走到巷口时,她回头看了眼维修站,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在地上的尾巴。

单于黻蹲下身捡零件,手指被颗生锈的螺丝划破,血珠渗出来,滴在蓝色的画稿上,像朵突然绽开的小红花。她没吭声,用嘴吮了吮伤口,继续往纸箱里捡。

需要帮忙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抬头看见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站在门口,裤腿上沾着泥,手里拎着个工具箱。他的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露出光洁的额头,左眉角有道浅浅的疤,笑起来像条弯弯的月牙。

您是?单于黻站起身,手在工装上蹭了蹭,把血印子蹭得更大了。

前出版社的维修工,人都叫我瘸腿王。男人晃了晃右腿,裤管空荡荡的,听说你这儿有台扫描仪需要修?

单于黻这才想起,昨天确实给出版社打过电话。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扫描仪:是坏了,开机没反应。

瘸腿王把工具箱放在地上,地打开,里面的工具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士兵。我看看。他蹲下身,手指在扫描仪上敲了敲,发出的闷响,像是电源的问题。

单于黻递过去个螺丝刀,看着他熟练地拆开外壳。阳光照在他的手上,指关节有些变形,却异常灵活,像只在跳舞的蜘蛛。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老王头说的。瘸腿王头也不抬,从工具箱里拿出个万用表,他说这有条街最倔的丫头,修东西比脾气还硬。

单于黻了声,从冰箱里拿出瓶冰镇可乐,地打开,气泡地冒出来。他也就这点能耐,背后说人坏话。

瘸腿王接过可乐,喝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像吞了个小球。他是好意。他抹了把嘴,出版社有批旧画稿需要扫描,急着用。

单于黻靠在桌边,看着他摆弄扫描仪。维修站里很安静,只有零件碰撞的声和窗外的蝉鸣。蝉声嘶力竭的,像在喊着谁的名字。

您以前也修画稿扫描仪?她突然问。

瘸腿王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嗯,干了三十年。他从扫描仪里掏出块烧焦的电路板,这玩意儿得换个新的,我那儿有存货。

多少钱?

不要钱。瘸腿王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像朵晒干的菊花,但我有个条件。

单于黻挑眉:您说。

帮我个忙。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照片泛黄了,上面是个穿白衬衫的年轻姑娘,抱着台扫描仪,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帮我找找她。

单于黻接过照片,手指拂过姑娘的脸。照片边缘有些磨损,能看出被人摩挲了很多次。她是谁?

我女儿。瘸腿王的声音低了下去,像被风吹过的湖面,当年跟我闹别扭,走了就没回来。她也喜欢画画,跟你表妹似的。

单于黻把照片还给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下,闷闷的。我帮您留意。

瘸腿王点点头,把新的电路板装进去,接好线,按下开机键。扫描仪地启动了,发出轻微的震动,像只刚睡醒的猫。

成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画稿放进去就行,自动扫描。

单于黻看着扫描仪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突然想起表妹的画稿。她转身从纸箱里抽出几张拼好的向日葵,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扫描仪发出的声响,把画稿吞了进去,又吐出来时,上面多了层淡淡的墨痕。

这是...

旧扫描仪都这样。瘸腿王收拾着工具箱,会在画稿上留个印记,像个小印章。他指了指画稿角落,那里有个模糊的月牙形印记,我女儿当年总说,这是扫描仪在跟画稿打招呼。

单于黻拿起画稿,指尖拂过那个月牙印,像触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画上,向日葵的花瓣像是真的在发光,黄得晃眼。

对了。瘸腿王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出版社最近在征稿,短篇漫画,你表妹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帮忙递上去。

单于黻愣了下,随即笑了,眼角的弧度像那个月牙印:真的?

我还能骗你?瘸腿王晃了晃手里的工具箱,明天我来取扫描仪,让她把画稿准备好。

他转身走了,拐杖敲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像在数着什么。走到巷口时,他停了下,回头看了眼维修站,阳光把他的影子和单于黻的影子拉到了一起,像两个依偎着的人。

单于黻站在扫描仪前,看着那些向日葵画稿,突然想给表妹打个电话。她从抽屉里翻出手机,屏幕裂了道缝,像条蜿蜒的河。拨号的时候,手指有些抖,连按错了三个数字。

电话那头传来表妹怯生生的声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是我。单于黻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的麻雀又落了回来,你那向日葵画完了吗?

还...还没。表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妈把我的画笔都扔了,说再画就不让我吃饭了。

单于黻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别怕,我明天过去给你送新的。她顿了顿,看着扫描仪上的月牙印,对了,再多画几张,有人想看。

真的?表妹的声音突然亮了起来,像点着了的灯泡,谁啊?

一个认识扫描仪的人。单于黻笑了,嘴角的弧度比刚才更弯了些,他说,你的向日葵画得比阳光还好看。

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像是哭了,又像是笑了。单于黻拿着手机,听着表妹断断续续地说她的画,说她想画片更大的向日葵花田,里面要有好多好多人,笑着,跳着,像在过节。

阳光渐渐西斜,把维修站的影子拉得很长,爬上隔壁的墙。墙上的青苔在暮色里变成了深绿色,沾着的泥点像几颗散落的星。远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叮当叮当的,像在唱着什么古老的歌。

单于黻挂了电话,把那些扫描好的画稿整理好,放进个干净的文件夹里。她看着那个月牙印,突然想起瘸腿王的话,说这是扫描仪在打招呼。她伸出手指,在那个印记上轻轻按了下,像在回应那个招呼。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单于黻猛地回头,看见尖酸刘站在门口,手里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胡萝卜滚了一地,有根滚到了她的脚边。

尖酸刘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指着那些画稿,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像只受惊的鱼,瞳孔里映着那些向日葵,黄得吓人。

单于黻站起身,手里还攥着那个文件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姑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说不出话来。阳光从她们之间穿过去,在地上投下道明亮的线,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尖酸刘突然冲了过来,不是要抢画稿,而是扑到了单于黻的怀里,放声大哭。她的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哭声里混着断断续续的话,说她其实也喜欢那些向日葵,说她年轻时也想过当画家,说她对不起表妹,也对不起自己。

单于黻僵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推开。姑姑的头发蹭在她的脸上,带着股廉价洗发水的香味,混着汗水的味道,像种复杂的情绪,堵在她的胸口。

窗外的蝉鸣渐渐停了,暮色像块大布,慢慢盖了下来。维修站里的扫描仪还在轻微地震动着,发出的声响,像在哼着什么温柔的调子。那些向日葵画稿散落在桌上,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黄得耀眼,像片不会落山的太阳。

单于黻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姑姑的背。她的手碰到姑姑衬衫上的褶皱,像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让她想起小时候,姑姑也是这样抱着她,在她摔倒的时候,拍着她的背说不哭不哭。

姑姑。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明天,让表妹来一趟吧。

尖酸刘没说话,只是哭得更凶了,眼泪打湿了单于黻的工装,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像朵突然绽放的墨花。扫描仪的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的,把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梦。

巷口传来老王头收摊的声音,他在哼着段跑调的京剧,苏三离了洪洞县...,调子拐来拐去的,像条蜿蜒的路。远处的路灯亮了,发出昏黄的光,把巷子照得像条流淌着的河。

单于黻看着桌上的向日葵画稿,突然觉得,也许那些画真的能照亮些什么,比如某个被遗忘的梦想,或者某个藏在心底的角落。她轻轻推开姑姑,拿起一张画稿,举到灯光下。向日葵的花瓣在光线下透着亮,像真的有阳光藏在里面。

尖酸刘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张画,突然笑了,嘴角的弧度像个月牙。其实...她抹了把眼泪,声音还有些哽咽,我年轻的时候,也画过向日葵。

单于黻愣了下,随即也笑了,把画稿递了过去。姑姑的手指有些抖,小心翼翼地接过,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她的指尖拂过那个月牙印,突然了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

怎么了?

尖酸刘指着那个月牙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个...这个印记...她抬起头,看着单于黻,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我年轻的时候,在出版社打杂,用过的那台扫描仪,也会留下这个印记!

单于黻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想起瘸腿王的照片,想起那个穿白衬衫的姑娘,想起那个月牙印。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来,在画稿上投下道金线,正好穿过那个月牙印,像条连接着过去和现在的桥。

就在这时,扫描仪突然发出的一声,像在提醒着什么。它自动吐出了一张新的画稿,上面是片星空,蓝色的颜料被扫描仪染上了那个月牙印,像颗挂在天上的月亮。

单于黻拿起那张画稿,突然想起表妹说过,她想画片星空,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星星,每颗星星都代表一个梦想。她看着那个月牙印,突然觉得,也许有些梦想,真的能像星星一样,就算被乌云遮住,也总会在某个时刻,重新亮起来。

巷口的铃铛声又响了,铃铛声由远及近,混着收废品老汉的吆喝,像根线把巷子深处的暮色都串了起来。单于黻低头看着姑姑手里的向日葵,画稿边缘被指温焐得发潮,月牙印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像片被岁月磨亮的旧痕。

“您说的那台扫描仪...”单于黻的声音有点发紧,“是不是放在出版社三楼的储藏室?听说后来被台风刮坏了窗户,淋了场大雨就报废了。”

尖酸刘的手指猛地顿住,指甲在画稿上掐出个浅印。“你怎么知道?”她抬头时,眼里的泪还没干,却亮得惊人,“那年我才十九,天天趁午休偷偷用那台机器扫自己的画,每次看到角落的月牙印,都觉得是机器在跟我笑...”

话没说完,她突然捂住嘴,肩膀又开始抖。这次不是哭,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了太多年,终于找到个缝往外冒。单于黻从抽屉里抽了包纸巾递过去,指尖碰到姑姑冰凉的手,像触到块浸过雨的铁皮。

扫描仪又“嘀”了一声,吐出张新画。是片向日葵花田,田埂上站着个扎马尾的姑娘,手里攥着支画笔,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刚要起飞的蝶。画角的月牙印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太阳,是用红色颜料补画的,边缘还带着点颤抖的毛边。

“这是...”尖酸刘的声音发颤。

“表妹早上偷偷塞给我的。”单于黻笑了笑,拿起画稿对着光,“她说想给月牙印找个伴。”

尖酸刘突然站起身,撞翻了身后的工具箱,扳手螺丝刀滚了一地,叮叮当当作响。她没捡,反倒往门口冲,高跟鞋踩在零件上打滑,差点摔一跤。“我回去找!”她头也不回地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掺着股火烧火燎的劲,“我把她藏起来的画具都找出来!还有我年轻时的速写本,说不定还在樟木箱里!”

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时,正撞见老王头扛着藤椅往家走。老头愣了愣,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又转头冲维修站喊:“你姑姑这是咋了?被踩了尾巴的猫都没这么蹿!”

单于黻没应声,低头收拾地上的零件。指尖摸到颗滚到脚边的螺丝,锈迹里还沾着点蓝颜料,是早上修电视时蹭上的。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桌下拖出那个装画稿的纸箱,翻到最底下,抽出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纸。

是片星空,蓝色颜料晕得不成样,却能看出星星是用圆规画的,规规矩矩排成圈。角落里有行铅笔字,被水泡得模糊了,勉强能认出“给姑姑”三个字。

扫描仪的指示灯还在闪,像颗不肯睡的星星。单于黻把画稿放进去,机器“沙沙”地吞进去,吐出来时,月牙印正好落在那行字旁边,像个温柔的拥抱。

窗外的路灯更亮了,把巷子照成条淌着光的河。瘸腿王的拐杖声突然从巷口传来,笃笃笃,像在数着石板路上的坑洼。他走到门口时,手里的工具箱敞着,里面露出半张画,是个穿花衬衫的姑娘,正趴在扫描仪上睡觉,嘴角沾着点颜料,像颗没擦掉的向日葵籽。

“找着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画,左眉角的疤在灯光下泛着浅白,“我女儿当年偷画的,说这姑娘总趁她不在用扫描仪,画的向日葵比田里长的还精神。”

单于黻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着画里的姑娘:“这是...”

“就是你姑姑。”瘸腿王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我女儿说,这姑娘后来没再来过,储藏室的废纸堆里,总躺着没画完的向日葵。”他把画递过来,指尖在画角敲了敲,那里有个模糊的月牙印,旁边用红笔补了个小小的笑脸,“我女儿走前留了句话,说要是有人看到这画,就告诉她,画画的手,握得住画笔,也扛得住生活。”

扫描仪突然发出一阵轻快的嗡鸣,像在附和。它连续吐出三张画稿,第一张是十九岁的尖酸刘,站在出版社的扫描仪前,举着画稿笑得露出虎牙;第二张是单于黻的表妹,趴在堆满课本的桌上,偷偷往练习册背面画向日葵;第三张是片无边无际的花田,里面站着三个影子,手牵着手,朝着太阳的方向走。

三张画的角落,都印着那个月牙印,像枚跨越了时光的印章。

巷口的铃铛声又响了,这次格外清脆。单于黻抬头时,看见尖酸刘抱着个积满灰的樟木箱往回跑,箱子上的铜锁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表妹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支新画笔,裙摆上沾着黄颜料,像刚从向日葵田里打了个滚。

“找到了!都找到了!”尖酸刘的声音穿透暮色,撞在维修站的铁皮顶上,震得屋檐下的蛛网轻轻晃,“我年轻时的画,还有她的新画笔,都在!”

单于黻突然想起早上修的那台老式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像片没画完的星空。她转身把电视插上电,螺丝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咔嗒”一声拧好最后颗螺丝。屏幕突然亮了,没有图像,只有片跳动的光斑,像无数只眨眼的星星。

表妹突然尖叫一声,指着屏幕:“是星空!跟我想画的一样!”

尖酸刘放下樟木箱,看着屏幕上的光斑,又看看手里的画稿,突然抓起支画笔,蘸了点黄颜料,往最新的画稿上添了笔——给那个牵着手的影子,都画上了向日葵形状的发卡。

瘸腿王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切,手里的拐杖轻轻敲着地面,笃笃笃,像在打拍子。老王头不知何时也站在巷口,手里的蒲扇停在半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露在外面,笑得像个孩子。

扫描仪的嗡鸣、电视里的雪花声、尖酸刘和表妹的笑声,混着远处的铃铛声,在维修站里织成张温软的网。单于黻低头时,看见自己袖口的油印蹭在画稿上,像朵抽象的花,开在向日葵田里。

她突然明白,维修站修的从来不是机器。那些拧过的螺丝、焊过的线路、补过的屏幕,不过是在帮那些被生活磨钝的梦想,重新找到发光的开关。

而那个月牙印,大概就是时光留下的念想——告诉每个握着画笔的人,无论走多远,总有人记得,你曾为热爱的东西,眼里有过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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