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都市 > 烟火里的褶皱 > 第27章 游记里的桂花

烟火里的褶皱 第27章 游记里的桂花

作者:奚凳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12 22:38:15

镜海市郊的云栖山,暮春。

雨后的山路泛着青黑色,像被墨汁浸过的棉线,在苍翠的竹林间蜿蜒。空气里飘着潮湿的泥土腥气,混着野山椒的辛辣和桂花树的甜香,辣得人舌尖发麻,甜得又让人鼻尖发颤。

澹台龢背着半旧的帆布背包,鞋底碾过枯黄的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人在身后踮脚走路。他停在一块刻着“云栖深处”的歪脖子石头前,掏出皱巴巴的攻略本——封面是褪色的桂花图案,边角卷得像被猫啃过。

“母亲坟前有桂花树”,他用红笔在这句话下画了三道波浪线,笔尖划破纸页,露出底下泛黄的纸浆。风从竹林深处钻出来,掀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左眉骨上一道浅疤,像被树枝刮过的旧伤。

背包里的搪瓷杯“哐当”撞在铝制饭盒上,声音在山谷里荡开,惊飞了枝桠上的山雀。灰扑扑的鸟群扑棱棱掠过头顶,翅膀带起的水珠落在他脖颈里,凉得像冰。

“妈的,这鬼地方。”他骂了句,从背包侧袋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打火机“咔嚓”响了三下才冒出火苗。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三年前摔门而出的那个清晨,母亲也是这样站在桂花树下,白头发被露水打湿,像落了一层霜。

“小龢,妈给你煮了桂花粥。”她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絮,软塌塌的没力气。

他没回头,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手沁出冷汗,纸角捏得发皱。“谁要喝你的粥?我考上外地大学了,再也不回这穷山沟。”

烟头烫到指尖,他猛地甩掉,火星在青石板上滚了两圈,灭了。攻略本从膝盖滑落,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夹着的半张照片掉出来——母亲坐在桂花树下,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捧着个缺角的粗瓷碗,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歪歪扭扭的:“2021年秋分,小龢说桂花粥太甜。”

他蹲下去捡照片,手指触到石板上的青苔,滑腻腻的像母亲做桂花糕时抹的猪油。山路上传来“吱呀”的车轮声,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越来越近。

一辆半旧的绿色快递三轮车停在他面前,车斗里堆着鼓鼓囊囊的纸箱,最上面放着个掉漆的保温箱,印着“镜海市邮政”的红色字样。骑车的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额头上堆着三道深深的褶子,像被车轮碾过的土路。

“是澹台龢先生不?”男人咧嘴笑,露出两颗镶着银边的门牙,说话时带着浓重的乡音,“我是山下快递点的老张,你妈……你母亲生前总托我给你寄东西。”

澹台龢捏着照片的手指猛地收紧,纸角硌进肉里。“她寄过啥?”

“就些桂花糖、晒干的桂花,还有……”老张挠挠头,从车座下摸出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递过来,“这个,她说等你回来再给你。”

红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桂花,针脚粗得像麻绳。澹台龢解开布包,里面是个巴掌大的木匣子,红木表面被摩挲得发亮,锁扣是黄铜的,刻着“平安”两个字,边角磨得有些发白。

“这是……”

“你妈说,是你太姥姥传下来的,装桂花用的。”老张从保温箱里掏出个搪瓷杯,递过来,“刚熬的桂花粥,你妈生前总让我多熬点,说万一你回来了呢。”

粥的甜香混着桂花香钻进鼻腔,澹台龢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把桂花塞进这个木匣子里,说“等攒够了,给小龢做桂花糕”。后来他上了高中,嫌桂花味土气,把母亲晾晒的桂花全倒进了垃圾桶。

“她……什么时候走的?”

“去年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老张的声音低了下去,“走之前还在桂花树下坐着,说‘我儿子是作家,会回来写我们的’。”

澹台龢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他吸了口冷气。他打开木匣子,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小包晒干的桂花,还有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的抬头写着“小龢吾儿”,字迹抖得厉害,像被风吹过的烛火。

“妈不怪你,回家就好。”他念出声,眼泪“啪嗒”掉在信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竹林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澹台龢猛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不远处,手里举着台相机,镜头正对着他。

姑娘约莫二十出头,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发梢别着朵新鲜的桂花。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看见澹台龢望过来,脸颊“唰”地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忙放下相机,手指绞着裙摆,“我是来拍桂花的,听说这里的桂花树有上百年了。”

澹台龢没说话,把信纸塞进木匣,锁好。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在姑娘的白裙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子。她的裙摆上沾着些黄色的桂花,风一吹,簌簌地往下掉。

“你是……山下摄影工作室的?”老张突然开口,“前阵子有个姑娘说要来拍桂花,说要做什么摄影集。”

“嗯!我叫不知乘月,朋友们都叫我小月。”姑娘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云栖山的桂花特别香,就想来拍一组照片。”

“不知乘月?”澹台龢皱了皱眉,这名字怎么听着像句诗。

“取自李白的‘不知乘月几人归’。”小月眨眨眼,“我爸妈都是语文老师,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老张“嘿嘿”笑了两声,蹬上三轮车:“那我先下山了,澹台先生要是有事,到快递点找我就行。”三轮车“吱呀吱呀”地往山下走,车斗里的纸箱晃来晃去,像喝醉了酒。

空气里只剩下桂花香和竹叶的清香。小月举着相机,小心翼翼地往桂花树的方向挪,脚步轻得像猫。澹台龢背起背包,也往山上走——母亲的坟就在那棵最大的桂花树下。

山路越来越陡,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滑得像抹了油。澹台龢走在前面,听见身后传来“哎呀”一声,回头看见小月摔在地上,相机滚到他脚边。

“你没事吧?”他蹲下去扶她,手指触到她的胳膊,烫得像火烧。

“没事没事。”小月慌忙站起来,膝盖上的白裙子蹭破了块,露出底下泛红的皮肤,“就是相机……”

澹台龢捡起相机,镜头盖摔掉了,镜片上沾了些泥土。他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着,动作轻得像在擦拭古董。小月看着他的侧脸,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左眉骨的疤痕在光线下不太明显了。

“谢谢你。”她小声说,心跳得像擂鼓。

“举手之劳。”澹台龢把相机递给她,站起身,“前面路滑,跟着我走。”

他的背影很挺拔,像山间的松树。小月跟在他身后,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桂花的甜香,说不出的好闻。她偷偷举起相机,对着他的背影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澹台龢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慌忙把相机藏在身后,脸颊红得像要滴血。他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嘴角却悄悄勾起了一点弧度。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一棵巨大的桂花树出现在眼前。树干粗得要两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树冠像一把撑开的绿伞,密密麻麻的黄色桂花缀在枝头,风一吹,像下了场黄金雨,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地毯上。

树下有个小小的土坟,没有墓碑,只在坟前立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澹母之墓”,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坟前摆着个粗瓷碗,里面的桂花粥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一束新鲜的桂花,花瓣上沾着水珠。

“有人来过?”澹台龢愣住了,他明明是第一个知道母亲去世消息的人。

小月凑过来看,指着木牌旁边的泥土说:“你看,这里有新踩的脚印,应该是今天早上来的。”泥土上印着个小小的鞋印,像是女人穿的布鞋。

澹台龢蹲在坟前,摸着那块粗糙的木牌,指腹蹭过“澹母”两个字,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母亲总说,等他成了作家,一定要写篇关于桂花的文章,让更多人知道云栖山的桂花有多香。

“阿姨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小月轻声说,从背包里拿出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木牌,“我奶奶说,喜欢桂花的人,心都软得像。”

澹台龢没说话,从木匣里拿出那包晒干的桂花,撒在坟前。黄色的花瓣落在绿色的草丛里,像星星落在草地上。他又拿出母亲的信,一封封地读,声音哽咽着,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小龢,今天摘了好多桂花,晒在院子里,香得邻居王婶都来讨了……”

“小龢,你爸生前总说,等你出息了,就把桂花树移到城里去,让你天天能闻到香味……”

“小龢,妈病了,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那棵桂花树,就拜托邻居李叔照看了,你要是回来,记得给它浇点水……”

最后一封信没写完,字迹歪歪扭扭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像朵黑色的花。澹台龢摸着那片墨迹,仿佛能摸到母亲写这封信时颤抖的手。

“我妈……她一直想让我回来。”他哽咽着说,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小月递给他一张纸巾,自己却红了眼眶。她想起奶奶去世前,也是这样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说等她考上大学,就把祖传的相机送给她。可等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时,奶奶已经走了,相机放在枕头边,镜头上蒙着层灰。

“我奶奶说,亲人走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我们呢。”小月指着天上的云,“你看那朵云,像不像阿姨在笑?”

澹台龢抬头,天上的白云确实像张笑脸,嘴角还沾着点黄色,像沾了桂花。他突然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两人在坟前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把桂花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小月拿出相机,给桂花树拍了张照片,又给澹台龢拍了张,他正蹲在坟前,手里捧着那本攻略本,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等我做成摄影集,一定送你一本。”小月说,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就叫《云栖山的桂花》。”

“好。”澹台龢点点头,把母亲的信收好,放进木匣,“等我把攻略改成书,也送你一本。”

下山的时候,小月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小鹿。澹台龢跟在后面,看着她白裙子上的桂花,突然觉得这山路也没那么难走了。

快到山脚时,小月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竹林说:“你看,那里好像有人。”

澹台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竹林深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风。他心里一紧,想起母亲信里提过,山上有户人家,男人年轻时犯过事,出狱后就躲在山里,很少出来。

“别管了,我们快下山。”他拉着小月的手,快步往山下走。她的手很软,像,吓得冰凉。

走到半山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草丛里走路。澹台龢回头,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把柴刀,刀身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看着格外吓人。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澹台龢手里的木匣,像饿狼盯着肥肉。

“把那匣子给我。”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那是我家的东西。”

“你胡说!这是我太姥姥传下来的!”澹台龢把小月护在身后,握紧了手里的背包带。

“我妈说过,她家有个红木匣子,里面装着桂花。”男人举着柴刀往前走了两步,“我妈就是你太姥姥的丫鬟,当年被你太姥姥赶出来了,那匣子本来就该是我的!”

小月吓得躲在澹台龢身后,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澹台龢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秋风里的树叶。

“你有什么证据?”他强装镇定,大脑飞快地转着。母亲的信里从没提过太姥姥有丫鬟,这人说不定是来抢东西的。

“证据?”男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镯子,“这是我妈当年从你家偷出来的,上面刻着个‘桂’字,和你那匣子上的字是一对!”

澹台龢眯起眼睛,那银镯子看着确实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桂”字刻得和木匣上的“平安”很像,都是老手艺。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人说的是真的?

“就算这镯子是真的,那匣子也是我太姥姥留给我妈的,跟你没关系。”他咬着牙说,手心沁出了冷汗。

“我妈说了,那匣子里藏着宝贝!”男人突然大吼一声,举着柴刀冲了过来,“你不给我,我就杀了你!”

澹台龢拉着小月转身就跑,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山路崎岖,他好几次差点摔倒,背包里的搪瓷杯“哐当哐当”响个不停,像在敲锣打鼓。

“往这边跑!”小月突然拉住他,拐进一条岔路。这条路更窄,两边长满了带刺的灌木丛,刮得他们的衣服“沙沙”响。

男人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像头被惹恼的野兽。澹台龢能感觉到小月的手越来越凉,几乎要握不住了。

“坚持住!”他回头喊了一声,看见男人离他们只有几步远了,柴刀在夕阳下闪着吓人的光。

突然,小月脚下一滑,摔在地上。澹台龢赶紧回头扶她,男人趁机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背包带。

“跑啊!你倒是跑啊!”男人狞笑着,手里的柴刀就要砍下来。

澹台龢猛地把背包甩向男人,转身抱住小月,滚到旁边的草丛里。柴刀“哐当”一声砍在石头上,火星四溅。

男人被背包砸中了脸,疼得嗷嗷叫。澹台龢趁机拉起小月,接着往前跑。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有几间破旧的木屋,像是以前山民住的地方。

“快进去!”澹台龢推开门,把小月拉进一间木屋。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桌子和几把椅子,墙角堆着些干草,散发着霉味。

他反手关上门,用身子顶住。门板“咚咚”地响,男人在外面使劲踹门,像要把房子拆了。

“怎么办?门要被踹开了!”小月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澹台龢环顾四周,看见墙角有根粗木棍,赶紧捡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别怕,有我呢。”他说,声音虽然有些抖,但眼神很坚定。

门“吱呀”一声,裂开了道缝。男人的脸从缝里挤进来,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格外狰狞。“我看你们往哪跑!”

澹台龢举起木棍,对着门缝狠狠地砸下去。男人“嗷”地叫了一声,脸缩了回去。门外传来“咕咚”一声,像是人摔倒的声音。

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没声了。澹台龢小心翼翼地拉开门,看见男人躺在地上,额头上流着血,柴刀掉在一边。

“他、他晕过去了。”小月小声说,拉着澹台龢的衣角往后退。澹台龢攥着木棍的手松了松,指节泛白,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探身看了看男人的鼻息,还算平稳,只是额角被木棍砸出个血口子,正一滴滴往泥地上渗。

“先下山报警吧。”他回头对小月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小月点点头,眼睛还红红的,却伸手扶了他一把——刚才滚进草丛时,他的胳膊被灌木划了道血痕,血珠正顺着袖口往下滴。

两人没敢再多耽搁,沿着岔路往山下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像株并蒂的植物。小月走得急,白裙子上沾了不少泥点,发梢的桂花也掉了大半,只剩半朵蔫蔫地别在耳后。

“你胳膊没事吧?”她突然停下,从背包里翻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往他伤口上贴。指尖触到他的皮肤,像羽毛扫过,澹台龢忍不住缩了下,她的脸又红了,手忙脚乱地把创可贴贴歪了。

“我自己来。”他低笑一声,接过创可贴重新贴好。笑声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小月心里,漾起圈圈涟漪。

快到山脚时,远远看见老张在快递点门口张望,看见他们,慌忙迎上来:“可算下来了!刚才山上好像有动静,我正担心呢。”等看清他们的模样,他又“哎哟”一声,“这是咋了?”

澹台龢把山上的事简略说了说,老张听得直拍大腿:“准是老陈家那小子!他妈以前确实在你太姥姥家做过事,后来听说偷了东西被赶跑了,这些年总在山上晃悠,惦记着老物件呢!”他赶紧掏出手机报警,“这浑小子,早该被管教管教了!”

警察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老张领着他们上山把人抬了下来,男人还没醒,被铐在警车上时,嘴里还嘟囔着“我的匣子”。澹台龢看着警车开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那木匣里哪有什么宝贝,只有母亲攒了一辈子的桂花,和写了半辈子的牵挂。

晚上,老张留他们在快递点旁边的小屋歇脚。小屋很简陋,就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墙角堆着些快递盒,空气里却飘着淡淡的桂花香。老张说,这是他媳妇特意点的桂花熏香,怕山里潮,熏着舒服。

小月趴在桌子上整理相机里的照片,屏幕上全是桂花树的影子,有枝头的,有落在地上的,还有张是澹台龢蹲在坟前的侧影,夕阳落在他睫毛上,像镀了层金。

“这张拍得真好。”澹台龢凑过来看,声音很轻。小月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地上,他伸手接住,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明天……你还上山吗?”小月小声问,眼睛盯着屏幕,不敢看他。

“嗯,去给我妈磕个头,把木匣放回坟前。”他说,“她总说,桂花离不开根。”

小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我陪你去,还能再拍些照片。”

“好。”

第二天清晨,山上起了雾。澹台龢提着木匣,小月背着相机,两人沿着湿漉漉的山路往上走。雾气像似的裹着他们,桂花香在雾里晕开,甜得发腻,却让人心里踏实。

到了桂花树下,坟前的粗瓷碗空了,旁边多了双布鞋,鞋面上绣着朵桂花,和红布包上的图案很像。澹台龢愣了愣,突然想起母亲信里提过,太姥姥当年有个陪嫁丫鬟,手脚勤快,就是性子倔,后来不知去了哪里。

“是她来送的粥吧。”小月指着布鞋,“鞋码和昨天的脚印对得上。”

澹台龢把木匣放在坟前,轻轻叩了三个头。雾气里,他仿佛看见母亲坐在桂花树下,白头发上落着桂花,像落了场永远不化的雪。

“妈,我回来了。”他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雾里。

小月举起相机,拍下木匣和桂花树的合影。镜头里,黄色的桂花落在红木匣子上,像给它盖了层金被子。她突然想起奶奶说的话:有些牵挂,就像桂花的香,看着淡,却能飘很远。

下山的时候,澹台龢从背包里掏出那本攻略本,递给小月。封面的桂花图案虽然褪色了,却被摩挲得发亮。

“送给你。”他说,“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小月翻开,里面除了红笔写的笔记,还有些零碎的桂花标本,夹在纸页间,还带着淡淡的香。最后一页贴着母亲的照片,旁边多了行字,是澹台龢的笔迹:

“2024年暮春,云栖山的桂花还在开。”

她抬起头,看见澹台龢正望着她笑,左眉骨的疤痕在雾里若隐若现,却不吓人了,像朵长在眉骨上的桂花。

“等你的摄影集出来,记得寄给我。”他说。

“那你的书呢?”小月问,把攻略本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

“写完就给你送过来。”他说,“就叫《桂花深处》。”

雾气渐渐散了,阳光穿过桂花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澹台龢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小月跟在后面,看着他衣角沾着的桂花,突然觉得,这山路好像也没那么长了。

风一吹,桂花簌簌地落,像在说:回来就好,慢慢来。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