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春的天气,随着粮饷总局的设立和刘宝子部的入驻,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无形的紧张。底层士兵得了实惠,心思渐稳,但以张福山为首的原珲春系军官,却如同坐在火山口上,感受着权力日渐被架空带来的灼热与不安。
张福山本意是想再隐忍观望,但眼下粮饷被夺,防区被调,训练被插手,若再不做点什么,他就真成了空架子分统了。
他将心腹、左营管带姜勇贵秘密召至房中。
“姜老弟,眼下这情形,你也看到了。”张福山叹了口气,一脸愁容,“江荣廷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粮饷断了咱们的根,现在又弄这些花里胡哨的操练,折腾弟兄们,这分明是信不过咱们,要彻底把咱们踩下去!”
姜勇贵本就对后营的优厚待遇和新式操练充满嫉恨,闻言立刻咬牙切齿:“分统大人!咱们难道就任他拿捏?弟兄们心里都憋着火呢!那狗屁操练,老子早就不想练了!”
张福山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压低声音:“硬顶是不行的。但……若是底下弟兄们自己受不了这折腾,闹将起来……法不责众嘛。到时候,江荣廷总不能把整个左营都砍了头?只要闹起来,这新操典就推行不下去,咱们也让江荣廷知道,这珲春,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姜勇贵立刻心领神会,狞笑道:“大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定叫那姓江的知道,咱珲春的爷们不是好惹的!”
几天后,左营校场。来自刘宝子营的三名教官,正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左营士兵进行持枪队列训练。枯燥重复的动作让一些老兵痞十分不耐。
“手臂抬平!枪刺指向前方!保持阵型!”教官大声纠正着。
“妈的,有完没完!老子当兵是来杀土匪的,不是来当木偶的!”队伍中,一个被姜勇贵暗中授意的兵痞低声咒骂,将手中的训练用木枪重重往地上一摔!
这像是一个信号!
“不练了!这他妈是往死里整咱们!”另一个兵痞跟着起哄,也摔了木枪。
“就是!要练让后营那些马屁精去练!老子不伺候了!”
“对!不练了!找管带说理去!”
骚动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几十个,上百个士兵开始鼓噪,扔下器械,围拢在一起,叫骂声、起哄声响成一片。
现场维持秩序的左营哨官、哨长们,或是得了姜勇贵的暗示,或是本就心存不满,竟无人上前强力弹压,反而有意无意地纵容着事态扩大。
三名教官被愤怒的士兵推搡、辱骂,甚至挨了几拳,场面彻底失控,演变成一场公开抗拒训练、聚兵闹事的“闹操”事件。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飞速传到正在与刘绍辰议事的江荣廷耳中。
“大人!左营校场哗变!士兵抗拒操练,围攻教官,局势已乱!”亲兵急促地禀报。
刘绍辰脸色一变:“果然来了!张福山、姜勇贵忍不住了!”
江荣廷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起身:“李玉堂!集合亲兵哨,随我去校场!立刻派人通知刘宝子,让他带兵过来!”
“是!”
片刻之后,江荣廷在一队精锐亲兵的护卫下,疾驰而至左营校场。他勒住战马,只见校场内人声鼎沸,乱作一团,器械散落一地,士兵们三五成群,叫嚣不断,那三名教官被围在中间,衣衫凌乱,脸上带着淤青。看到江荣廷到来,骚动略有平息,但仍有不少兵痞在姜勇贵心腹的鼓动下,依旧喧哗,似乎有所依仗。
江荣廷面色铁青,一语不发,翻身下马,在亲兵簇拥下,大步登上点将台。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混乱的校场。
李玉堂不待吩咐,已带着亲兵直接闯入人群,目标明确,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将几个率先摔器械、鼓噪叫骂的兵痞揪了出来,按倒在点将台前。这几人虽然被按着,脸上却并无太多惧色,眼神甚至偷偷瞟向站在队伍前方的姜勇贵,带着一丝有恃无恐。
姜勇贵见状,知道不能再躲,对着点将台拱了拱手,强作镇定道:“统领大人息怒!弟兄们并非故意闹事,实在是这新式操典过于严苛,与咱们旧日习惯不同,操练过急,恐生怨怼,影响军心啊!还望大人明察,暂缓操练,安抚……”
“姜管带,”江荣廷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冰,“你的意思是,本统领的军令,不如弟兄们的‘习惯’?”
“卑职不敢!”姜勇贵心头一紧,连忙低头,“只是……”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一个兵痞仗着姜勇贵在场,竟挣扎着抬头喊道:“管带大人说得对!咱们不练这鬼玩意!”
他这一喊,旁边一个哨官也带着几个亲信士兵上前几步,似乎想给姜勇贵壮声势,同时也有逼迫江荣廷让步的意思。
江荣廷眼中杀机暴涨,不再废话,电光火石间,他猛地从身旁亲兵腰间抽出一支步枪,根本无需瞄准,抬手对着那带头的哨官就是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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