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义领着人马,浩浩荡荡开进吉林地界,越深,这心口窝就越堵得慌。
道两旁的屯子,像是被豁开了肚肠,破败不堪。房顶塌了,篱笆倒了,没烧净的房梁黢黑,歪斜地指着阴沉沉的天。
地里的庄稼被马蹄踏烂,偶尔能看见几个躲在残垣断壁后的老乡,眼神空洞,带着惊惶,像受了惊的兔子,瞅见大队人马过来,嗖一下就把头缩了回去。
“操他妈的俄国鬼子!”庞义牙咬得嘎吱响,腮帮子上的肌肉一条条绷起来。
他打马走过村落,村口的老榆树下,几个面黄肌瘦的老人和孩子正有气无力地刨着土,不知在找什么能果腹的东西。
一个穿着破烂长衫、像是村里教书先生的老者,被乡亲们推搡着,战战兢兢地过来询问:“敢问…敢问军爷是……”
庞义勒住马,尽量让自个儿显得不那么吓人:“老丈,俺们是宁古塔巡防营的,奉将军府令,来剿那些天杀的俄国鬼子。”
那老丈一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身后远远躲着的乡亲们也跟着跪倒一片,哭声顿时起来了:“青天大老爷啊!可盼着你们来了!那些天杀的畜生…粮食抢光了,牲口拉走了,俺们村…俺们村好几个闺女被祸害了……”
哭声凄惨,听得庞义和他身后的弟兄们心里都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憋闷得喘不过气。这些弟兄大多也是苦出身,眼前这景象,勾起了他们记忆里不少惨痛回忆。
庞义跳下马,一把扶起老丈,回头对辎重官吼道:“赶紧!从咱粮车里,匀出五十石粮食来!给老乡们救急!”
辎重官有点犹豫:“帮统,这…军粮有数,咱们这一大摊子人……”
“让你匀就匀!”庞义眼珠子一瞪,“老子带你们出来是干啥的?不就是打土匪救老百姓的吗?赶紧的!少了五十石粮,咱还打不了仗了?从老子口粮里先扣!”
命令一下,士兵们很快搬出了五十石粮食。乡亲们简直不敢相信,磕头作揖,千恩万谢,那场面让不少硬邦邦的汉子都扭过了头,不忍再看。
庞义选定这个村屯作为临时据点,让宁古塔中营的刘宝子部就地驻扎,砍伐树木,简单构筑营垒。他自个儿则立刻派人找来地方的保甲长和几个还能主事的乡绅。
在一间土坯房里,庞义没啥客套,直接摊开地图:“老几位,俺庞义粗人一个,不说虚的。俺们是来打俄国鬼子的,但得知道他们往哪儿蹽了,有多少人,家伙咋样。你们本地人,消息灵通,都给俺叨咕叨咕,有啥说啥!”
保甲长和乡绅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哪个屯子前几天被抢了,哪股溃兵大概往哪个方向跑了,多少人,有没有马,说得虽杂乱,但庞义和刘绍辰派来的一个文书官仔细听着,在地图上不断标记。
情况比预想的还乱。溃兵人数不少,而且分成了好多股,大的百十人,小的几十人,甚至十几人一伙,流窜作案,行踪不定。
庞义琢磨了一下,把范老三和吴海峰叫到跟前。
“三哥,”庞义对范老三还是很敬重的,“你带着你的左营,往北边这股扫过去。吴海峰!你带你前营的往西边探。记住喽,你们的任务是找人,摸清情况,遇到小股的就给我敲掉,遇到大股的,立马给我发信号,派人回来报信!”
范老三叼着烟袋,眯着眼点点头:“放心吧,俺心里有数。”
吴海峰也挺胸抬头:“是!帮统!卑职明白!”
两支部队次日一早便分头出发。庞义也没闲着,把手下一批探马撒了出去,四面八方地放出去,顺着老乡指的方向和溃兵可能逃窜的路线,仔细搜寻一切蛛丝马迹。
等待是熬人的。营地里,士兵们擦拭着刀枪,刘宝子的马队不时小股出动,在附近巡弋,清剿可能漏网的小鱼小虾。庞义则每天对着地图琢磨,结合探马零星送回的消息,判断着溃兵主力的可能去向。
第三天头上,一匹快马溅着泥水冲进营地,气喘吁吁地喊道:“报!帮统!西南方向,三十里外老鸹岭,发现一伙溃兵!看脚印和灶坑,得有小一百号人!正沿着山沟往南蹽呢!”
庞义“腾”地站起来,眼睛放光:“好!总算让老子逮着了!装备咋样?有马没?”
“大部分是步兵,看着邋邋遢遢没啥队形,有二十来匹马驮着东西,没看见炮!”
“刘宝子!”庞义大吼一声。
“在!”刘宝子早就候着了。
“带你所有的马队!给我追上去,缠住他们!别让他们进山!我带步队随后就到!”
“得令!”刘宝子兴奋地一抱拳,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马队的!上马!跟老子剁饺子馅去!”
霎时间,蹄声如雷,宁古塔中营近三百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营地,卷起漫天烟尘,直扑西南方向。
刘宝子打仗鬼精,他并没傻乎乎地直接冲阵。马队速度极快,很快就远远咬住了那支正在行军的俄军溃兵队伍。溃兵们也发现了身后的追兵,一阵慌乱,试图加速逃跑,组织后卫线开枪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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