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父亲咽气前,塞给我一张血书:“我杀了救命郎中,抢走他传家宝。”
>当左爪缺趾的乌鸦停在窗棂时,我认出它就是血书里描述的索命鸟。
>乌鸦与我立契:“许你富贵,代价是你最珍视之物。”
>三年间我富甲一方,直到它命令我亲手勒死未婚妻。
>红烛熄灭那刻,乌鸦啄食心脏显出郎中面孔。
>铜盆倒影里,我的脸正变成新的乌鸦。
正文
爹咽气那会儿,屋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儿。他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攥着我的腕子,那力道竟不像个垂死之人,倒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好叫他自己的魂魄有个凭依。油灯的火苗在他浑浊的瞳仁里跳,一跳一跳,像快要烧干的灯油发出的最后挣扎。
“儿…儿啊…”他喉咙里滚着破风箱似的嘶鸣,另一只手抖得不成样子,拼命往怀里掏。摸索了半天,终于拽出一角被血浸透、又干涸发硬发黑的粗麻布片,狠狠塞进我冰冷的手心。那布片触手又沉又黏,带着一股来自坟墓深处的阴冷气息,直往我骨头缝里钻。
“那年大雪封山…我…我病得快死了…”爹的眼珠子死死凸出来,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直勾勾钉在房梁的阴影里,仿佛那里正悬着什么东西,“好容易…盼来个走方的郎中…他救活了我…可…可那老东西怀里…揣着块祖传的…鸡血玉…温润啊…红的…像心头血…”
爹猛地一阵呛咳,乌黑的血沫子从他嘴角涌出来,糊满了花白的胡子。他身体剧烈地弓起,像一张拉到极限、濒临崩断的弓,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正在里头死命地掏挖。“我…我起了贪心…一锄头…就在他脑后…就在…就在村口…老槐树下头…”他浑浊的眼睛里,那点微弱的光急速地黯淡下去,最后只剩一片死寂的灰白,如同蒙了厚厚尘埃的玻璃珠子。他喉咙里最后挤出一丝气音,像烧红的铁块淬入冰水发出的嗤响:“……索命的…要来…缺趾…左爪…黑得…像…像炭…”
那只手骤然松脱,像截枯枝般砸在炕沿上。那半截染血的粗麻布片,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我掌心里。爹最后那点活气儿,似乎全浸进这布片里了,又冷又沉。村口的老槐树?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数九寒天的冰水兜头浇下。那树歪脖子的狰狞模样,树下盘根错节如同鬼爪的老根,还有那些不知何时开始流传的、关于树底下埋了不干净东西的窃窃私语……原来,根子竟在这里!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骨一路爬上来,冻得我牙齿咯咯作响。
我把爹草草葬了,埋在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不远处的乱葬岗。新坟的土还带着湿气,我却不敢多待,总觉得爹那双死鱼似的眼睛,还有那郎中空洞淌血的后脑勺,正从那新翻的泥土缝隙里死死盯着我。回到家,门窗紧闭,油灯也吹熄了,我蜷在冰冷的炕角,手里死死攥着那块血布,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窗户。
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平日里聒噪的野狗都噤了声,只有风穿过破窗纸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像无数冤魂在哭诉。这死寂比锣鼓喧天更折磨人,压得我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寂静逼疯的当口,“笃!”一声突兀又沉闷的撞击声,猛地砸在窗棂上。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透骨髓。
我浑身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脖子发出艰涩的“嘎吱”声。
窗纸上,映着一个清晰无比的黑影。那是一只鸟的轮廓。体形远比寻常的麻雀、喜鹊大得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和诡异。它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窗纸上拓下的一枚不祥的印记。最让我头皮炸裂、魂飞魄散的,是它左爪的投影——清晰地缺了一趾!那残缺的爪影,像一把淬了毒的弯钩,死死勾住了我的心脏!
窗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那缺趾的鸦影,无声地烙在破旧的窗纸上,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我眼睛生疼,连带着攥在手里的血布也滚烫起来。爹临死前喉咙里“嗬嗬”的破响,还有那“缺趾…左爪…黑得…像炭…”的呓语,此刻都化作冰冷的毒蛇,缠紧了我的脖子,勒得我快要窒息。血书上干涸的墨字,此刻也仿佛活了过来,在我眼前扭曲蠕动,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刻骨的怨毒。
我像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咯咯作响,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那窗棂上的影子,纹丝不动,仿佛亘古以来就钉死在那里,等着吞噬我最后一丝魂魄。时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逃?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碾得粉碎。能逃到哪里去?那槐树下的冤魂,还有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已经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黑网,而这只缺趾的乌鸦,就是网上那只冰冷无情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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