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天生能看见鬼魂,被全镇人视为不祥。
>那夜垂死的王铁匠求我换生:“我替你活出人样!”
>醒来我成了通缉令上的杀人犯,正被全镇围捕。
>跳崖瞬间,我看见自己的躯体在崖边睁开了眼。
正文
那年我十六岁,**的七月让整个镇子发了霉。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吸进去的仿佛不是气,而是粘稠的水汽,混杂着青石板缝隙里苔藓腐烂的腥气。铅灰色的云低垂着,几乎要擦着镇子东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梢头,压得人心头也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我讨厌七月。不是因为热,而是这湿漉漉的阴气,总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掀开了阳世与阴间那道薄薄的帷幕。
“阿明!又发什么呆!魂被水鬼勾走啦?”一声粗嘎的吆喝砸过来,带着浓重的鱼腥味。
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提着半桶鱼,正呆立在青石桥头。桥下浑浊的河水打着旋儿,浑浊的水面上,一个模糊不清的灰白影子正随着水波晃动,那形状像是个蜷缩的人形,没有面孔,只有一种湿冷的、绝望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我知道它在那里,它也知道我看见它了。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来,激得我手一抖,木桶“哐当”一声砸在桥面的石板上,几条半死不活的鱼蹦跶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徒劳地拍打着尾巴。
喊我的是隔壁的张屠夫,他挑着沉重的肉担子,一双油腻腻的大手叉在腰上,粗壮的身躯堵住了半边桥面。他顺着我的目光也朝桥下浑浊的水面瞥了一眼,除了打着旋儿的浊流,什么也没有。
“呸!”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那口浓痰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我脚边蹦跶的一条鱼身上,“晦气东西!整天神神叨叨!跟你那早死的娘一个德性!滚开,别挡着老子道!”
他骂骂咧咧地,粗鲁地用脚拨开挡路的鱼和木桶,肩膀重重地撞开我,挑着担子咚咚咚地走了。那力道撞得我一个趔趄,后背重重磕在冰凉湿滑的石桥栏上,生疼。桥下那个灰白的水影似乎随着水波晃得更厉害了,散发出的阴冷湿气更加浓郁,几乎要沁入我的骨髓里。
我默默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那些沾满泥污、徒劳挣扎的鱼,冰凉的鳞片和滑腻的触感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张屠夫的话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地剜着心。镇上的人看我的眼神,永远混杂着恐惧、厌恶和一种避之不及的晦气。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我爹在我五岁那年进山采药,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一间破败的老屋和“天煞孤星”、“克死爹娘”的恶名。他们说得对,我是能看见那些东西——那些不属于阳间,徘徊不去的影子。
它们无处不在:墙角蜷缩着瑟瑟发抖、满脸烟灰的小孩子;井口边徘徊着湿漉漉、长发覆面的女人;甚至大白天,某个匆匆走过的行人身后,也会拖着一个面目模糊、神情凄苦的虚影……它们大多沉默,只是用空洞或悲伤的眼睛望着我,偶尔有些带着怨毒的戾气。我学会了低头,学会了视而不见,学会了在那些冰冷的气息缠绕过来时,死死咬住下唇,把尖叫和恐惧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可这没用——我的不同就像额头上刻着的烙印,是洗刷不掉的污点。
镇上唯一的活计,是给西街开棺材铺的瘸腿李老头打杂。也只有他不怕我,或者说,他本身干的就是跟死人打交道的营生,兴许觉得我这点“毛病”不算什么。报酬微薄得可怜,几个干硬的杂粮饼子,偶尔有几枚磨得发亮的铜板。今天提来的这点鱼,是李老头额外给的,算是对我帮他搬动沉重棺木的犒劳,如今全撒了。
我胡乱地把还在蹦跶的鱼捡回摔裂了缝的木桶里,提着桶,低着头,像只过街的老鼠,只想快点穿过这条青石板铺就的主街,逃回我那间位于镇子最西头、紧挨着乱葬岗的破屋。脚下的石板湿滑冰冷,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街两旁的店铺大多门窗紧闭,只留下窄窄的门缝。我知道那些门缝后面,一定有许多双眼睛在窥视着我——杂货铺的王寡妇,她男人去年掉河里淹死了,她看我的眼神总带着怀疑和憎恨,仿佛是我把他男人推下去的;酒馆的赵掌柜,他儿子开春时得了急病没了,我路过他家门口时,他总会重重地朝地上吐唾沫;还有那些聚在巷口嘀嘀咕咕的妇人,她们指指点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钻进我的耳朵里:“……看,扫把星又出来了……”
“……离远点,沾上晦气……”
“……听说昨晚老张家的狗冲着他狂吠了一宿,今早就蔫了……”
“……克死爹娘的东西……”
“……早晚要遭报应的……”
这些声音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不致命,却密密麻麻地疼,让人无处躲藏。我死死攥着桶梁,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泥沼。桶里那几条沾满泥污的鱼偶尔无力地扑腾一下,发出沉闷的“啪嗒”声,更添几分狼狈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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