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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合集 第33章 还魂饺

作者:太阳下的老李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12 22:20:54

简介

我死的那天,大雪像碎银一样砸在黄河故道的冰面上。我提着竹篮,篮里躺着九十九只饺子,每只饺子都用金箔捏了花边——那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还魂饺”。传说三更鼓响时,把这饺子喂给第一个喊你名字的人,你就能从黄泉路上折回来。我原是不信的,直到我看见自己的尸体躺在冰窟窿里,脸白得像没上釉的瓷坯,而竹篮里的饺子正一只只鼓起来,像九十九颗小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正文

我叫阿饺,生在光绪二十六年腊月初七。娘说生我那天,她正蹲在灶台前捏饺子,一使劲,孩子落地,饺子也正好出锅,于是给我起了这么个贱名,好养活。我们家的饺子铺开在黄河故道最窄的湾口,铺子小得只摆得下一张案板、两口铁锅,可生意却出奇地好。娘说是因为祖上传下来的“还魂饺”方子——用冬至第一片雪水和面,用惊蛰第一声雷火煮馅,再用七月半的月光封口。谁要是命悬一线,吃了我家的饺子,能吊住最后一口气。

我十五岁那年,娘咳血咳成了河灯里的红烛,临终前把竹篮塞给我:“记住,饺子鼓了,就是你该走的时候。鼓几个,走几天。”我当时只当她是烧糊涂了,直到三年后的那个雪夜。

那晚,渡口来了个穿狐皮大氅的客人,脸藏在毛领子里,声音却像瓦片刮锅:“九十九只饺子,要金箔边,子时前送到北岸龙王庙。”他放下两锭金元宝,雪地上砸出两个焦黑的坑。我本想拒绝,可那元宝像生了根,拽着我的影子往雪里沉。

子时,我踩着冰面往北岸走。风把雪粒拧成鞭子,抽得我眼皮都睁不开。快到河心时,我记得,那一步迈出去时,脚下冰层发出的不是“咯吱”,而是一声极轻的“咔——”,像谁悄悄掰断一根银簪。雪片瞬间停了,风也往回吸了一口气,整个河面忽地亮起来,亮得刺眼。

我低头,看见冰里嵌着一道发丝粗的裂缝,从脚尖直往前窜,像有人在冰底下用指甲轻轻划了一道。裂缝里渗出的却不是水,而是一线幽蓝的光,蓝得发黑,像深夜灶膛里将熄未熄的炭。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那线蓝光猛地炸开—— “哗啦!” 冰面塌成一个圆窟窿,直径刚好一人长。碎冰边缘薄得像打碎的瓷碗碴,每一片都映着天上那弯钩子月,冷光凛凛。

我掉了下去。 可掉下去的那一瞬,时间被拉得极长,像面团被抻成一根银丝。我先是听见自己棉袄里棉絮的撕裂声,再听见竹篮脱手的“咣当”,最后听见水声——却不是“扑通”,而是一种极稠的、像浓粥煮开时的“咕嘟”。

冰水没过脚踝、膝盖、胸口……就在鼻尖即将碰到水面的一刻,我忽然看见—— 窟窿里,漂着一张脸。

那是一张极白的脸,白得没有毛孔,像新擀的饺子皮被裁成人形。 眉是淡的,淡到只剩两道影;唇也淡,淡得发灰;只有眼珠子黑,黑得发亮,亮得像两颗刚点着的炭丸,却一动不动。

它漂在水面下三寸,水纹在脸皮上轻轻推,脸皮便跟着轻轻晃;可那双眼不晃,定定地望着我,像望进我的后脑勺。

我认出来了—— 那是我自己的脸。

可又不是。 因为那张脸的左眉梢没有那颗小痣,鼻尖没有小时候磕在门槛上的疤,嘴角却挂着半片金箔——正是我临走前贴在饺子边的那半片。

我与那张脸隔着一层水,却像隔着一层玻璃。

我想喊,冰水已灌进嘴里,舌头瞬间麻成木头;我想伸手,胳膊却像被线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脸慢慢上浮—— 上浮一寸,我的脸便在水里淡一分;上浮两寸,脸皮开始起褶,像饺子皮被蒸汽顶得鼓包;上浮三寸,整张脸突然“噗”地贴到冰层背面,五官被压平,鼻子和嘴唇挤成一团,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

然后,那张脸笑了。 没有声音,却有无声的嘴角往两边扯,金箔在唇间闪了一下。 那笑容的意思分明是—— “等你好久了。” 紧接着,冰层“咔嚓”一声合拢,像两排牙咬紧。那张脸被夹得四分五裂,碎成无数小块,每块里仍嵌着一只眼、半张嘴、一弯眉……它们在水里旋转,像一锅煮开的饺子。

我这才感觉到冷。 冷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盖,像千万根冰针顺着骨缝往里扎。眼前一黑,耳朵里却响起娘的咳嗽声:“鼓几个,走几天……”

再醒来时,我已趴在冰面上,双手抠着窟窿边缘,指甲里嵌满冰碴。竹篮倒扣在身旁,一只饺子正卡在裂缝里,面皮鼓得发亮,像一颗小小的心。

我伸手去捞,饺子却“噗”地破了,馅儿散进水里,是一撮灰白的头发——我娘的头发。

窟窿慢慢重新结冰,最后一缕蓝光被冻在冰层深处,像一条永远合不上的眼缝。

我盯着那眼缝,忽然明白:方才水里那张脸,是我留在阳间的最后一张“人皮”;而此刻趴在冰上的我,只是一张刚被揭下来的“魂影”。

风重新刮起来,吹得冰面呜呜响,像有人在河底哭,又像有人在笑。

我抹了把脸,掌心湿漉漉,不知是雪水还是泪。

可我知道,那第二张脸已经烙进我眼底——日后每煮一锅饺子,滚水里都会浮起那张极白的脸,提醒我:冰窟窿合得上,债合不上;脸碎得了,影子碎不了。

再睁眼,我站在一条乌篷船上,船头挂着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撑船的是个纸人,脸用朱砂点了眼睛,却活灵活现地冲我咧嘴:“阿饺,你的饺子钱还没付呢。”我低头一看,自己手里攥的不是金元宝,是两张黄纸钱,钱眼正好套在纸人的竹篙上。

纸人告诉我,这里是“阴阳渡口”,专渡横死的魂。要想回去,得在鸡鸣前找到“替饺子”——也就是让活人吃掉你篮子里的还魂饺,且那人必须心甘情愿喊你的名字。否则,就得去酆都城听差,替阎王爷捏五百年的馄饨。

雪片子像撕碎的白幡,斜斜插进北岸的枯草里。我踩着纸人渡的湿脚印,一步一喘地爬上堤坡,怀里还抱着那只空竹篮。篮子底沾着冰碴,一碰就“咯吱”响,像小鬼磨牙。

龙王庙早塌了半边,只剩两根红漆柱子斜倚在夜空里,活像两根烧尽的香。供桌底下却亮着暖融融的光,我弯腰钻进去,先闻到一股子腥甜的血味,再看见一口半人高的青铜釜架在小泥炉上。釜里的汤咕嘟咕嘟翻黑泡,浮着半截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死人骨头磨的勺。

“阿饺哥。”声音从背后贴上来,软得像糯米团子。我猛地回头,鼻尖差点撞上一张冻得通红的脸蛋 ——是小满。 她穿着三年前的红棉袄,袖口绽出灰白的芦花,怀里却抱着一只火狐狸。那狐狸皮毛油亮,尾巴缠在她脖子上,像条活的围脖,两只金褐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瞳孔竖成一根针。

“你……你不是……”我喉咙发干。

“死了,对不?”小满笑出一口白牙,“可我爹偷吃了你家饺子,我就又活啦。”

她蹲下来,把狐狸放在地上。狐狸尾巴一扫,青铜釜下的火苗“轰”地窜高,照出她脚边排着队的饺子——每只饺子皮上按着一个血指印,像一串小小的朱砂印戳。

“这是第几年的?”我指着饺子。

“第三年。”小满用袖口擦了擦鼻子,“狐仙说,今年轮到献你的心。”

她说得轻飘,我却听得头皮发麻。三年前,小满掉冰窟窿那天,她爹老齐跪在我家灶台前,求我娘给碗热饺子救闺女。我娘心软,把刚出锅的九十九只还魂饺连汤带水端给他。小满咽了气又睁开眼,可当天夜里,老齐就被发现吊死在歪脖子柳树上,脚底下一地狐狸毛。

“本来该我爹还债。”小满拨了拨火,铜釜里的汤跟着她的指尖转圈,“可狐仙嫌他心太硬,咬不动。我就得每年冬至包一只‘人心馅’,把最惦记的那点东西挖出来,当馅儿。”

她忽然伸手,指尖点在我胸口。隔着两层棉袄,我竟觉得心口一烫,好像被烙铁按了一下。

“你娘没告诉你?”她歪头,“当年你埋的那只狐狸崽,是狐仙的孙子。左眼珠子滚丢了,它得找三代人填窟窿。”

我这才想起来,七岁那年,我在雪地里捡了只冻僵的小狐狸。它左眼被乌鸦啄了窟窿,我嫌难看,顺手把它埋在了老槐树底下。那晚回家,我娘破天荒打了我一巴掌,说雪埋狐尸,是要招狐仙记仇的。

地上的火狐狸忽然“吱”了一声,前爪扒住我的鞋尖。我低头,正对上它的右眼——金褐的瞳仁里,清清楚楚映着我七岁时的影子:穿开裆裤的小崽子,正把一团血糊糊的狐狸崽往雪里按。

“它一直看着你。”小满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你每活一天,它孙子就少一天,所以它要你的心尖尖补洞。”

我往后退,后背撞上供桌。桌腿“咯啦”一响,从裂缝里掉出张黄纸,飘到狐狸爪边。纸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人形,胸口挖了个洞,洞里填着一只饺子。人形旁边写着我的名字,生辰八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签了它,你就能活。”小满捡起黄纸,递到我鼻尖底下,“狐仙答应借尸,只要你回来以后,亲手包一只人心馅的饺子,喂给第一个喊你名字的人。”

狐狸尾巴扫过黄纸,发出“沙沙”声,像在磨刀子。我盯着纸上那个血红的饺子印,忽然想起娘临终前塞给我的竹篮——原来鼓的不是饺子,是我这条命。

釜里的汤忽然“噗”地炸了个泡,黑水溅到小满的袖口,立刻烧出个小洞。她不躲,反而把胳膊伸到火苗上,让火舌舔那洞边缘的线头。

“疼吗?”我问。

“疼才记得住。”她笑,“我爹当年不疼,所以他吊死了。” 火光照着她的脸,我忽然发现她眼角多了颗痣,小小的,像一粒血芝麻。这颗痣我死前见过——在老齐的尸首上,他右眼底下也有这么一颗。

“你……”我嗓子发紧。

“我借了爹的痣。”小满用指甲抠了抠那颗红痣,抠下一层皮屑,“狐仙说,欠债的记号得代代传。”

狐狸忽然跳起来,一口叼住黄纸,甩头扔进了青铜釜。黄纸在汤里打了个旋,字迹立刻化开,像一摊血在水里抽丝。

“走吧。”小满站起身,红棉袄下摆滴着汤汤水水,“鸡叫前,你得把饺子喂出去。”

她抱着狐狸往庙外走,背影被火光拉得老长,一直拖到门槛外头的雪地上。我跟着迈过门槛,冷风呼地灌进来,吹灭了釜下的火。最后一缕烟升起来,在半空拼成个小小的狐狸头,冲我咧嘴一笑,散了。

雪更密了。我回头望了一眼供桌,青铜釜里漂着一张泡烂的黄纸,纸上只剩个模糊的饺子印,像颗被咬过的心。

小满带我钻进龙王庙的供桌底下,那里藏着口青铜釜,釜里煮着黑乎乎的一锅汤,浮着半截人手指。她说这是“孟婆汤的渣”,喝了能看见自己是怎么死的。我喝了一口,看见自己七岁那年,曾在雪地里埋过一只冻死的狐狸崽,狐狸崽的左眼珠子滚出来,变成了后来狐仙的灯笼。

“你埋的是狐仙的孙子。”小满叹气,“它要你三代偿命。”我这才明白,娘为什么总让我冬至不出门——她早就知道这债迟早要落在我头上。

狐仙从梁上跳下来,竟是个戴瓜皮帽的老头,指甲盖里嵌着金粉。他说可以让我还阳,但得答应三件事:一,把饺子铺搬到阴间渡口;二,每卖九十九只饺子,得放生一只狐崽;三,最要紧的——回去后,必须亲手包一只“人心馅”的饺子,喂给第一个喊我名字的人。

“人心不是杀人,”狐仙眯着眼,“是取那人最惦记的一桩心事,揉进面里。”我想到娘临终前攥着我手说的“好好活”,心里一哆嗦。

鸡叫头遍时,纸船开始渗水。狐仙塞给我一把铜钥匙:“北岸老槐树下有口井,井底是你娘的嫁妆箱子,里头有张‘借尸契’。签了它,你就能活,但活成什么样,就看你造化。”

我摸到井边,箱子打开,里头是面铜镜和一张人皮纸。纸上写着:“借尸者,须以记忆为押,期满归还。”我咬破手指按了手印,镜子“嗡”地一声,照出我未来的脸——那不是我,是小满她爹。

再睁眼,我躺在龙王庙的香案上,小满她爹正抱着我哭:“阿饺啊,你可算醒了!”原来我借了他的尸还魂,而真正的阿饺,已经成了井底的一缕烟。

狐仙的声音在耳边飘:“第一个喊你名字的人,已经替你死了。”我低头看自己的手——骨节粗大,虎口有茧,这是猎户的手。

我回到饺子铺,用“阿饺”的名字重新开张。第一锅饺子出锅时,来了个戴孝的小丫头,说她娘快不行了,想吃口热饺子。我认出她是小满转世——她眼角有颗痣,和当年掉进冰窟窿时一模一样。

我包了一碗饺子,偷偷把铜镜碎片和“好好活”三个字揉进馅里。小丫头吃完,突然喊:“阿饺叔,我娘说谢谢你。”那一刻,我听见井底传来锁链响,知道狐仙的债清了。

后来,我的饺子铺成了黄河渡口最邪门的地方。有人说,吃了我家的饺子能梦见死去的亲人;有人说,饺子皮上能照出自己下辈子。只有我知道,每只饺子里都包着一段被典当的记忆——或是狐狸的报恩,或是猎户的愧疚,或是娘没能说出口的“别怕”。

冬至那天,雪下得比三年前还大。我煮了最后一锅饺子,把锅铲递给新来的学徒:“记住,饺子鼓了,就是你该走的时候。”学徒抬头问我:“那要是鼓了一百个呢?”

我没回答。因为锅里的饺子正一只只跳起来,像九十九颗心,又像第一百颗——那颗心,是狐仙留给我的,它跳得比所有饺子都急,都响。

雪落进锅里,发出“滋啦”一声。我忽然想起娘临终前的话:“阿饺,人死了,饺子还活着。”

原来她早就知道,真正还魂的从来不是人,是故事。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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