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手电光柱奋力劈开前方不过数米,随即又被更深的幽暗吞噬。空气冰冷刺骨,带着岩石深处特有的阴湿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小的冰针,刺得肺叶生疼。脚下是湿滑、崎岖不平的天然石阶,布满了松动的碎石,每一步都必须异常小心,稍有不慎便可能滑坠入无底深渊。
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只有五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衣物摩擦岩壁的窸窣声、以及碎石滚落时发出的、久久不绝的回响,更反衬出此地令人心悸的死寂。这份寂静,与“镜室”中那种带着历史尘埃的宁静截然不同,它是一种……活着的寂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而他们的闯入,是打破亘古安眠的杂音。
陈凡伏在张浩背上,身体的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带来阵阵尖锐的痛楚。但他强行压制着呻吟,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感知。他的意识如同绷紧的弦,在身体的痛苦与混沌的信息流中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他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波动”,任何可能来自“摇篮”核心的“回响”。
然而,这里的感觉与上面截然不同。没有清晰的监控信号,没有明确的数据流,只有一种……低沉的、无处不在的“背景噪音”。这噪音并非通过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如同深海之下的水压,无声无息地挤压着意识的边界。它让陈凡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与压抑,脑海中那些来自直播间的碎片信息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这深沉的“噪音”干扰、稀释了。
“这地方……感觉不对劲。”王钊忍不住小声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狭窄的岩缝中激起微弱的回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他的感官比常人敏锐,对这种诡异的寂静和无形压力的感受也更为强烈。
“集中精神,注意脚下。”冷锋头也不回地低声提醒,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握着武器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显露出他内心同样的警惕。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他对环境中的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此刻,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发出警告。
老吴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年迈的身体在这样的环境中行进异常吃力。他时不时地看向手中设备屏幕上那张简陋的结构图又或者试图从怀中那份兽皮笔记里寻找关于这条岩缝的只言片语,但一无所获。这条路径,显然超出了“守门人”留下的常规记载。
张浩咬紧牙关,背负着陈凡的重量,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坚实。他能感觉到陈凡身体的微颤和逐渐加重的呼吸,心中的担忧如同不断累积的岩石。他只能尽可能保持平稳,减少颠簸,同时将一部分注意力分配给前方的冷锋和整个队伍的后方。
向下,不断向下。
岩缝的走势时而陡峭,时而略微平缓,有时甚至需要侧身挤过极其狭窄的缝隙。周围的岩壁从最初的粗糙开凿痕迹,逐渐变得光滑起来,仿佛被某种力量长期冲刷或侵蚀,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流畅曲线。空气中那股阴湿的气息里,开始混杂进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异味,有点像金属氧化,又有点像……某种东西缓慢**的味道。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就在连冷锋都开始怀疑这条路是否真的有尽头时,前方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
“光?”王钊第一个不确定地低呼。
所有人都凝神望去。果然,在岩缝曲折向下的极深处,隐约透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非手电光源的苍白光芒。那光芒非常暗淡,如同黎明前最遥远的天际线,若有若无,却真实存在。
同时,那股低沉的、精神层面的“背景噪音”,似乎也随着光芒的出现,变得……清晰了一点点?不再仅仅是压抑的嗡鸣,而是开始夹杂着一些更加难以捉摸的、如同窃窃私语般的波动。
陈凡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点微光。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不是因为希望,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混合着恐惧与明悟的战栗。
那光芒……那“噪音”……与他意识最深处某些被封印的、关于前世最终时刻的模糊记忆碎片,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是……是那里……”陈凡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摇篮’……或者说,囚笼的……边缘……”
他的话语让所有人浑身一僵。
他们终于接近了真相的源头,也是可能毁灭一切的深渊入口。
那点微光,不再是希望的象征,而是通往最终谜底、也可能通往最终终结的灯塔。它散发着的,是冰冷、苍白、如同死亡本身般的光芒。
冷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凡,眼神锐利如鹰,无声地询问。
陈凡与他对视,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退路了。既然选择了“承其重”,就必须直面这“重”的源头。
队伍再次沉默地向前移动,速度却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命运的临界点上。那点苍白的光芒随着他们的靠近逐渐变大,岩缝也开始变得更加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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