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梦迦 第39章 命运

林沐泽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他微微坐直身体，原本因紧张而有些躲闪的目光，此刻直直地落在爷爷脸上，眼神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认真，像是在等待一个能决定他往后半生的答案。

老爷子看着孙子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底却多了些温柔的疑惑。

他伸手拍了拍林沐泽的手背，语气依旧温和：“那是什么样的怪物？是长了犄角，还是有獠牙？”

这话问得林沐泽一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直接说“爷爷，我能变成一个比房子还高的银灰色巨人，手里还能发光”吧？这话一出口，先不说爷爷信不信，光是“巨人”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他暴露自己的秘密。

更何况，他心里一直悬着一块石头——上一次变身时动静那么大，万一哪天被路人拍下来，或是上了新闻，爷爷迟早会看到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气息的巨人。

到时候，他该怎么解释？

林沐泽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游戏手柄，指腹在冰凉的塑料外壳上反复摩挲。

他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模糊的说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就是...那种看起来让人感觉很不安，很可怕的怪物。

可能长得和正常人不一样，会让别人看到就想躲开的那种。”

老爷子看着孙子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生气的模样，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准是这孩子昨晚又做噩梦了。

这七年里，林沐泽总是被那些光怪陆离的噩梦缠绕，有时半夜还会惊出一身冷汗，嘴里喃喃着“别过来”“我不是怪物”。

此刻这话，八成是梦里的场景还没缓过来。

他没戳破，只是笑呵呵地伸出手，掌心带着老茧，轻轻揉了揉林沐泽浓密柔软的头发，力道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你这臭小子，一天天神经兮兮的干什么？还怪物？哼哼...就算你真长了犄角、生了獠牙，那也是我的乖孙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林沐泽，变不了的。”

“变不了的...”林沐泽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的棉花，瞬间软了下来。

他望着爷爷满是皱纹却依旧慈祥的脸，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眼底的忐忑也消散了大半。

是啊，只要爷爷不嫌弃自己，那就够了。

爷爷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有爷爷这句话，就算真的被全世界当成怪物，他好像也能撑下去。

老爷子收回手，指节因为常年劳作有些变形，却依旧有力。

他靠在沙发上，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带着几分苦口婆心：“沐泽啊，爷爷知道你这七年以来，一直被那些不祥的噩梦缠着。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大抵也是噩梦闹的，别往心里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暗下去的晚霞上，声音里多了些岁月的沉淀：“但是啊...人这一辈子，日子是自己过的。不管梦里有多吓人，醒着的时候，都要揣着一颗善意的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你看，咱们爷俩的日子不算富裕，你小时候也受了不少苦，可除了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你不也收获了别的东西吗？”

老爷子转头看向林沐泽，眼神里带着期许：“你对那些小猫小狗、小鸟小兽的亲和力，可不是谁都有的。它们愿意围着你转，愿意把肚皮露给你摸，这不就是你攒下的福气吗？”

林沐泽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向窗外，几只麻雀正落在窗台上啄食着什么，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和屋里的人打招呼。

他想起小时候被欺负后，总是躲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是一只瘸腿的流浪猫主动蹭他的手，是一群小麻雀落在他肩头，用小小的脑袋蹭他的脸颊。

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用它们有限的生命，陪他走过了最黑暗的日子。

他收回目光，看向爷爷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老爷子微微侧身，正对着林沐泽，苍老的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双手很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语重心长地说：“沐泽啊，不知道你信不信命，但是爷爷活了这么大岁数，越活越觉得，咱们爷俩能遇上，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

“命运...吗？”林沐泽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里充满了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一团乱麻，被人随意拉扯，哪里有什么“命运”可言？

“是啊，命运。”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飘向了客厅角落那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都围着他笑，那是他早年领养的几个孩子，如今都已经成家立业，散落在全国各地。

“前半辈子，我是不信命的。年轻的时候在工地上搬砖，在工厂里拧螺丝，总觉得日子是自己闯出来的，和什么命运没关系。”

“可后来，我在火车站捡到第一个无家可归的婴儿时，就慢慢信了。”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那孩子才几个月大，裹在破被子里，哭得嗓子都哑了。我抱着他，就觉得这不是巧合，是命运让我遇到他，让我照顾他，让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拍了拍林沐泽的肩膀：“后来又遇到了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孩子，都是命运送到我身边的。我没什么大本事，不能给他们锦衣玉食，只能让他们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让他们能鼓足勇气，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而你，沐泽，你也是一样的。”老爷子的眼神变得格外认真，“命运把咱们俩的人生轨迹拧在了一起，让我遇见你，让你能有个家，这就是缘分，是命。”

说到这里，老爷子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发颤：“当然了，比起我前面领养的那些孩子，你的经历更让我心疼。他们只是没了爹娘，可你...受了太多不该受的苦。爷爷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能陪你的日子也不多了，很多事情都帮不上你，心里总觉得亏欠你。”

林沐泽看着爷爷眼角的泪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连忙打断爷爷的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爷爷，您别这么说。您能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能给我一个家，能每天给我做早餐，陪我打游戏，我已经很满足了。而且...您不是说过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说不定我现在受的苦，都是为了以后能有大出息呢？”

老爷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沐泽会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他先是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的泪光也被笑声冲淡了：“哈哈哈哈...你这臭小子，真是个鬼精灵！老头子我好不容易酝酿点情绪，全被你给搅和了，讨打！”

说着，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林沐泽的后脑勺，力道却轻得像是在挠痒痒。

“嘿嘿...我就是不想看到爷爷伤心嘛。”林沐泽讨好地笑着，伸手挽住爷爷的胳膊，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爷爷的肩膀不宽，甚至有些瘦削，却像一座山，稳稳地支撑着他。

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重新变得轻松：“好，好，爷爷不伤心了。人老了，就该开开心心的，不然容易生病。”

“这才对嘛。”林沐泽笑着直起身，“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饭。您想吃点什么？”

“清淡一点就好。”老爷子靠在沙发上，看着林沐泽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宠溺，“人老了，胃越来越差，油腻的东西吃不了了。”

“行，那我就做个冬瓜汤，炒个青菜，再蒸个鸡蛋羹，保证清淡又有营养。”林沐泽说着，转身往厨房走去。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目光追随着那个消瘦却挺拔的背影，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骄傲，为沐泽的懂事和坚强；有欣慰，欣慰他能从过去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有心疼，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承受了那么多；还有不舍，不舍得自己迟早会离开这个孩子。

但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期待——期待他能平安长大，期待他能遇到真心待他的人，期待他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厨房里，林沐泽正站在水槽前淘米，水流哗哗地响，却冲不散他脑子里的思绪。

爷爷刚才说的“命运”，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自己和爷爷的相遇，真的是命运吗？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曾不止一次问过爷爷，他们是怎么相遇的。每次爷爷都会笑着说：“那是爷爷从人贩子手里把你抢回来的。”

根据爷爷的回忆，那天他从燕京打工回来，在县城的火车站附近，看到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包裹，怀里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那两个男人神色慌张，像是在躲避什么。爷爷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上前拦住他们，想问个清楚。

可那两人一看到他，转身就跑。

爷爷急了，追了上去，凭着年轻时在工地上练出的力气，硬是把包裹从他们手里抢了过来——包裹里，就是当时才一岁多的自己，哭得小脸通红，嗓子都快哭哑了。

后来爷爷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那两个贩子早就跑没影了。

他带着自己去了派出所，做了登记，又去医院做了检查，确认自己身体健康。

可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人愿意领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严，家家户户都只想养自己的孩子。

爷爷看着襁褓里的自己，心一横，就去申请了抚养。

手续办了很久，跑了很多趟，最后终于把自己接回了家，给了自己一个名字，叫林沐泽。

林沐泽想着这些往事，手里的淘米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如果那天爷爷没有刚好从燕京回来，如果爷爷没有注意到那两个贩子，如果爷爷没有追上去...那自己现在会怎么样？

恐怕早就被卖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就算活着，也多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命运吗？命运啊....”他轻轻喃语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或许，真的是命运吧。命运让他遇到了爷爷，让他有了一个家，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长大。

他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思绪甩开，将淘好的米放进电饭煲里，按下开关。

然后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冬瓜、青菜和鸡蛋，开始洗菜、切菜。

爷爷想吃清淡的，那今晚就好好做几道清淡的菜，让爷爷吃得舒服一点。

厨房里很快就飘起了饭菜的香气，冬瓜汤的清香，鸡蛋羹的嫩滑，还有青菜的爽口，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晚饭时分，小小的餐桌上摆着三道菜，一碗冬瓜汤，一盘清炒时蔬，一碗蒸鸡蛋羹，还有一碗白米饭。

虽然简单，却做得精致可口。爷孙俩坐在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对未来的期许，餐桌上的气氛温馨得让人舍不得打破。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那些充满希望的话语背后，在彼此温柔的笑容里，都藏着一丝隐秘的伤愁。

老爷子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咳嗽越来越频繁，晚上也总是睡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大学毕业，能不能看到他娶妻生子。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自己能多陪这个孩子几年。

林沐泽也知道自己的情况。

那把能让他变身的进化信赖者，那个缠绕了他七年的噩梦，还有上一次变身时感受到的、来自未知力量的威胁。

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变身会在什么时候，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让爷爷看到自己成家立业的那一天。

他只能强颜欢笑，不让爷爷看出自己的担忧。

一时间，餐桌上的笑声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和无奈。

但谁都没有点破，只是默默地给对方夹菜，默默地听着对方描绘的美好未来，像是要把这些期许，都刻进心里。

晚饭过后，林沐泽收拾了碗筷，把厨房打扫干净。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戏曲，便打了个哈欠，说自己累了，回房休息了。

林沐泽送爷爷到房门口，看着他躺下，盖好被子，才轻轻带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熟悉的床铺上，脑子里全是晚饭时爷爷说的话。

“等你大学毕业”“等你娶媳妇生娃”。

那些话语像是带着温度，温暖着他的心房，却也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他有些苦涩地翻了个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床头柜的小抽屉上。

那里，放着他最大的秘密——进化信赖者和能源爆破枪。

林沐泽沉默了片刻，还是起身走到桌子前，缓缓拉开了抽屉。

昏黄的灯光下，进化信赖者静静地躺在那里，银灰色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冽的光，中部那个宛如飞鸟的Y字形印记格外醒目，上方的蓝色水晶宝石像是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在灯光下折射出淡淡的蓝光。

旁边的能源爆破枪则显得更加厚重，黑色的枪身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威慑力。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进化信赖者。

金属的触感冰凉刺骨，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像是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他握着进化信赖者，躺回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爷爷傍晚时说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或许...你所经历的，也是命运的安排呢？”

是啊，命运。

那缠绕了他七年的噩梦，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那些陌生的面孔，还有手中这把能让他变身成巨人的进化信赖者...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

如果不是命运，为什么偏偏是他，遇到了爷爷？为什么偏偏是他，能拿起这把进化信赖者？

为什么偏偏是他，要承受那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恐惧？

林沐泽举起进化信赖者，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看着那个Y字形印记和蓝色水晶。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从一开始就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

从被人贩子拐走，到被爷爷救下，从被噩梦缠绕，到遇到进化信赖者...这一切，环环相扣，像是早就写好的剧本。

“或许...这真的是命运吧。”他轻声喃语着，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还有一丝认命。

既然是命运，那他就只能接受。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不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他都会好好活下去，不辜负爷爷的期望，也不辜负命运对他的“安排”。

他握紧手中的进化信赖者，缓缓闭上眼睛。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也洒在那把银色的武器上，映照出一片淡淡的光晕。

窗外的夜色渐深，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缓慢而坚定地回响着，像是在为这场关于命运的约定，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