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段氏春秋 第307章 龙渊回春（中）

段无咎不再多言，抱着王语嫣踏入石屋。屋内陈设简单，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和灰尘混合的味道。他将她轻轻放在铺着兽皮的简陋石榻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燃起角落的火盆，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几分阴寒，却驱不散王语嫣身上那股浓烈的死气。

他盘膝坐在榻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枯萎的容颜上。白发刺目，枯槁的肌肤下是生命急速流逝的痕迹。‘第五层…创生…’ 段无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心神沉入体内。丹田之中，那轮经历了连番血战、濒临枯竭的“大日”依旧悬浮，只是光芒黯淡，边缘甚至带着一丝焦灼的裂痕。这便是他修炼至第五层的“一阳指”本源——九阳曜日真元！

世人皆知大理段氏一阳指至刚至阳，第五层更是焚山煮海、无坚不摧的象征。但唯有真正踏入此境，才明白那焚灭万物的刚猛只是表象，是“阳”的锋芒外露！如同太阳，它固然有焚尽万物的酷烈，但其本源，是孕育！是创生！是支撑万物生长的无尽生机！第五层的一阳指力，已不仅仅是毁灭的武器，更蕴含着化生万物的造化之机！

段无咎缓缓睁开眼，眸中金芒一闪而逝，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解开王语嫣沾满血污与尘土的青色外衫。动作小心而专注，仿佛在剥离一件易碎的瓷器。外衫褪下，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衣襟处同样染着暗红的血迹。他停顿了一瞬，最终没有再动。此刻，心中唯有救人的决绝。

他盘膝坐正，右臂抬起，食指缓缓伸出。指尖并未运力，但一股无形的、灼热的气息已开始弥漫，将石榻周围的寒气都逼退了几分。

“语嫣，撑住。”段无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本王不会让你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那轮黯淡的“大日”骤然爆发出炽烈的光芒！丹田气海如同被点燃的熔炉，精纯雄浑、蕴含着磅礴生机的九阳曜日真元被全力催动，沿着手臂的经脉奔腾咆哮！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段无咎的右手食指指尖，骤然亮起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金红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目，却蕴含着仿佛能点燃生命核心的灼热与生机。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带着这点蕴含了他全部希望与力量的金红光芒，稳稳地、轻柔地，点在了王语嫣后心——至阳穴！

这里是人体阳气汇聚之海，亦是连接心脉、贯通督脉、总督一身阳气的枢纽！

“嗡——！”

就在指尖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王语嫣枯槁冰冷的身体，仿佛一块万年玄冰骤然投入了沸腾的岩浆！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强大到令人心悸的阴寒死寂之气，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被惊醒，猛地从她四肢百骸、从她那枯竭的本源深处爆发出来！这股气息带着归墟的腐朽、带着北冥同契逆运后的狂暴反噬、带着她强行引动自身本源后留下的虚空伤痕，冰冷、粘稠、充满吞噬一切的恶意！

“哼！”段无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一白！

他点出的那一指金红光芒，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了倒刺的冰墙！那股阴寒死寂之气疯狂地反扑，试图冻结、侵蚀、吞噬他指尖传递过来的灼热生机！两股性质截然相反、都强大无比的力量，在王语嫣的后心要穴处，悍然对撞！

段无咎能清晰地“听”到那股阴寒死气的尖啸，充满了对生机的憎恶与贪婪。它化作无数细密冰冷的“针”，顺着他的指尖，沿着他的指力，逆流而上，凶狠地刺向他手臂的经脉！

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手臂！段无咎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青筋根根暴起！更可怕的是，这股阴寒死气仿佛拥有意识，带着一种归墟特有的、湮灭万物的终结意志，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瓦解他的意志，冻结他的真元运转！

‘好霸道的死气！竟能反噬至此！’ 段无咎心头剧震，牙关紧咬。他知道王语嫣伤得重，却没想到她体内淤积的反噬之力如此恐怖，甚至带着一丝归墟之门的残留意志！这已不仅仅是枯竭，更像是被某种至阴至邪的力量彻底污染了生命本源！

不能退！也绝不能硬撼！ 段无咎眼中金红光芒暴涨，心神前所未有的凝聚。他瞬间改变策略，不再试图以刚猛之力强行灌注，而是将指尖那点金红光芒猛地一收，由凝聚的“点”，化作了柔和流转的“线”。磅礴的九阳曜日真元不再正面冲击，而是化作无数道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金色暖流，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阳光，带着润物无声的渗透力，轻柔地、耐心地，试图绕过那股阴寒死气的锋芒，从那些细微的“缝隙”中，一丝丝、一缕缕地钻入王语嫣枯竭的经络。

这需要精妙到毫巅的控制！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真元失控反噬自身，或是被那阴寒死气彻底吞噬！

汗水，瞬间浸透了段无咎的内衫。他的额头青筋跳动，豆大的汗珠沿着刚毅的脸颊滚落。全副心神都系于那一点指尖，维系着那千丝万缕、脆弱却又充满生机的真元细流。

时间，在无声的对抗中一点点流逝。石屋内，只有火盆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段无咎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石榻之上，王语嫣依旧如同沉睡，只是那枯槁灰败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那层死气沉沉的灰败，隐约淡化了一丝丝？极其细微，若非段无咎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但这细微到极点的变化，却如同无尽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瞬间点燃了段无咎眼中所有的希望之火！

‘有效！创生之力…能对抗那死气！’ 他精神大振，强忍着经脉被阴寒之气侵蚀的刺痛和心神巨大的消耗，更加小心翼翼地催动着那千丝万缕的金色暖流，如同最耐心的园丁，在荒芜的冻土上，播撒下第一粒生命的种子。

石屋外，聋哑谷的混乱渐渐被秩序取代。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压抑的号令声此起彼伏。朱丹臣带着一身寒气与肃杀返回，身后是沉默如铁的三百御林军士，刀枪出鞘，在谷口、要道迅速布下森严的防线。火光映照着冰冷的兵刃，驱散了部分魔井带来的阴霾。马芊芸与洛十九快步走向安置伤者的区域，随身携带的药箱被迅速打开，珍贵的“九转熊蛇丸”化入温水，由军士小心地喂给昏迷的无崖子等人。苏星河被强行灌下一颗药丸，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挣扎着睁开眼，看向那扇紧闭的石屋木门，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忧虑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石屋内，却是另一番无声的战场。

段无咎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唯有抵在王语嫣后心的那根食指，在微微地、极其规律地颤动着。每一次颤动，都代表着无数道细若游丝、蕴含着九阳生机的真元暖流，如同春雨润物，悄然渗透过那层顽固阴寒死气的阻隔。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里衣，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勾勒出力量的轮廓。额角的汗珠汇聚成溪流，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身下的兽皮上洇开深色的印记。他的脸色透着一种消耗过度的苍白，但那双紧盯着王语嫣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红火焰。

‘绕过去…避开那股核心的阴寒…从足少阴经渗入…对，就是这样…’ 段无咎的心神运转到了极致。他的“视野”仿佛穿透了王语嫣的肌肤，清晰地“看”到她体内一片狼藉的经络图景。原本应该温润如玉、流淌着逍遥真气的经脉，此刻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冰冷的霜冻。最核心的几条主脉，更被一股粘稠如墨、不断蠕动的暗紫色死气盘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归墟气息。

而他的九阳真元细流，就像金色的溪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暗紫色的“毒沼”，沿着干涸河床边缘那些尚未被彻底冻结的细微缝隙，艰难地、缓慢地向前渗透。每前进一分，都要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阴寒死气的侵蚀与挤压。真元细流不断被冻结、消耗，又在段无咎强大的意志和第五层一阳指那蕴含的磅礴生机支撑下，顽强地重新凝聚、补充。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消耗的过程。如同用最细的针，在坚冰上雕琢出生命的脉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瞬。段无咎身体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