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612章 然后呢

毁灭的洪流席卷而过，并非结束，而是另一段残酷篇章的开端。

那由裂缝怪物自爆产生的、混合了多种极端能量的冲击波，并未如预期般彻底摧毁铅灰色的漩涡。在最后关头，那苍白的注视展现出了其作为更高层次存在的可怕底蕴。

漩涡中心的苍白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不再是攻击，而是转化为一种绝对的、向内收缩的防御姿态。无数苍白的法则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锁链，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交织在漩涡前方，构成了一面巨大无比、不断流动重组的苍白盾壁。

毁灭洪流狠狠撞在这面法则盾壁之上！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超越了普通能量层面的、法则与混乱概念的终极对撞！

没有声音能形容那一刻的巨响，那是空间结构本身在哀鸣。碰撞的中心点，光线彻底扭曲消失，只留下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仿佛宇宙被撕开了一道伤口。恐怖的冲击波呈球形向四面八方扩散，所过之处，一切物质，无论是岩石、晶簇还是残存的能量结构，都在瞬间化为最基础的粒子，随即又被混乱的能量流彻底湮灭。

地下洞窟首当其冲。靠近碰撞中心的区域直接汽化消失，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大的半球形空洞。更远处的岩壁如同沙堡般层层剥落、崩塌。星潭彻底蒸发，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

那条引发了一切的苍白裂缝，在自爆的源头冲击和后续的法则对撞余波中，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道平滑的、散发着残余死寂气息的断口。

暗爪在冲击波袭来的瞬间，只来得及将残缺的身躯死死护住昏迷的卡拉斯和重伤的墨纪奈，将所有的混沌气息化作一层黯淡的屏障覆盖在体表。

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恒星内部，难以想象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撕扯着他的龙鳞、血肉和骨骼。屏障瞬间破碎，他引以为傲的强悍龙躯如同破布般被撕裂，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数伤口中涌出，意识几乎在剧痛中彻底消散。

他最后的感觉，是自己和护住的两人一起，被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抛飞，砸向不断崩塌的岩壁深处。

墨纪奈在暗爪身躯的庇护下，依旧感受到了那毁灭性的震荡。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内脏移位，平衡核心在那纯粹的、蛮横的物理冲击和能量辐射下剧烈震颤，险些直接崩溃。他死死咬着牙，将最后一丝平衡之力用于护住心脉和意识，不让自己彻底昏死过去。在翻滚飞跌的混乱中，他瞥见原本洞窟的位置已经化为一片不断扩大的虚无，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而被暗爪紧紧护在身下的卡拉斯，则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外界的毁灭风暴似乎被隔开了一层，他那刚刚重塑的灵魂，正以一种超然的角度，“观察”着这场碰撞。

他“看”到了那苍白盾壁上无数符文在冲击下崩碎、又瞬间重组的景象，看到了毁灭洪流中各种极端能量相互冲突、湮灭的过程，更看到了在碰撞的最核心，那绝对的秩序与极致的混乱相互抵消后，残留下来的一种……短暂的、奇异的“真空”状态。

那不是物理上的真空，而是法则层面的“空”。在那片区域，无论是秩序的定义，还是混乱的侵蚀，亦或是生命与死寂的对抗，都暂时性地失去了效力。

那里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什么都有可能。

这种状态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就被周围涌来的混乱能量和秩序余波重新填满。但卡拉斯捕捉到了这一瞬。

他的灵魂烙印，那银色的诘问，在这片法则真空中，仿佛受到了某种启发，微微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外界的碰撞余波开始减弱。

那面苍白的法则盾壁变得千疮百孔，光芒黯淡，但终究没有完全破碎。铅灰色的漩涡本体在剧烈的震荡后，勉强维持住了形态，但旋转变得极其缓慢，中心的苍白光芒也微弱了许多，仿佛消耗了巨大的力量。

而那道毁灭性的混合能量洪流，在撞碎了大部分盾壁、耗尽了绝大部分能量后，也终于力竭，残余的能量化作混乱的风暴，在已经半毁的地下空间和上方的聚居地肆虐，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却再也无法对漩涡本体构成致命威胁。

两败俱伤。

不，或许是三方俱伤。

裂缝怪物彻底湮灭。

苍白注视力量大损，形态不稳。

而卡拉斯三人……

轰隆！

暗爪庞大的身躯最终撞进了一堆崩塌的岩石废墟之中，溅起漫天烟尘。他瘫在那里，几乎成了一滩破碎的骨肉，只有微弱的心跳证明他还活着。被他护在身下的墨纪奈也摔得七荤八素，咳出几口淤血，挣扎着想要查看暗爪和卡拉斯的情况。

卡拉斯的身体软软地倒在碎石中，依旧昏迷，但眉心那道裂痕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银色印记。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一丝。

洞窟……或者说曾经的洞窟所在，如今已是一片巨大的、连接着上方天空的废墟。铅灰色的天光从崩塌的穹顶漏洞中照射下来，映照着满目疮痍。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岩石粉尘和浓重的血腥气。

悬浮于废墟上空的铅灰色漩涡，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向高处升起，那冰冷的注视再次扫过下方，在卡拉斯三人所在的位置略微停留，似乎在进行最后的评估。

它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也许是力量消耗过大，也许是认为这三个“异常数据”在如此毁灭性冲击下存活概率极低，也许……是卡拉斯灵魂中那道诘问烙印，以及最后那影响它力量纯净度的干扰，让它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忌惮。

最终，那漩涡越升越高，逐渐隐没在依旧铅灰色的云层之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意志，也随之缓缓退去。

它离开了。

至少是暂时离开了。

废墟中，只剩下死寂，以及三个重伤垂死之人的微弱喘息。

墨纪奈艰难地爬起身，看着周围如同末日过后的景象，看着奄奄一息的暗爪，看着昏迷不醒但气息似乎稳定了些许的卡拉斯，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和茫然涌上心头。

我们……活下来了？

他抬起头，透过崩塌的穹顶，望着那恢复了单调铅灰色的、空洞的天空。

活下来了……然后呢？

这片土地满目疮痍，地脉濒临枯竭，部族生死未卜，而敌人……只是暂时退去。

希望，如同这废墟中微弱的呼吸，渺茫，却又顽强地存在着。

他深吸一口带着粉尘和血腥味的空气，开始用颤抖的双手，清理压在暗爪和卡拉斯身上的碎石。

活下去。

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思考……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