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544章 残骸

意识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中艰难地挣脱，首先感受到的是剧烈的颠簸和无处不在的、咸涩海水的拍打。耳边充斥着木材断裂的刺耳声响、海浪的咆哮，以及隐约的人声呼喊。

卡拉斯猛地睁开眼，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头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他发现自己半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身体被几根断裂的缆绳和一块破碎的船板卡在一个倾斜的角落里。

四周是一片狼藉——这里是“翠风号”的残骸，船只前半部分几乎完全消失，剩余的部分也布满了裂痕，正在海面上无助地漂浮、旋转，随时可能彻底散架。

天空依旧是沸涌之域那令人不安的扭曲光晕，但那片恐怖的熔岩峡谷和散发着古老恶意的守护者，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方翻滚的水汽与能量乱流之中。他们逃出来了，以一种近乎船毁人亡的方式。

“卡拉斯阁下！您醒了！”一个沙哑而带着惊喜的声音传来。老巴尔脸上带着擦伤和疲惫，艰难地涉水过来，帮助卡拉斯从缆绳和碎木中挣脱出来。“太好了！我们还以为…”

“暗爪…”卡拉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顾不上自身的状况，目光急切地扫过残破的甲板。

然后，他看到了。

在残骸相对较高、尚未被海水完全淹没的一侧，暗爪庞大的身躯静静伏在那里。他体表的晶甲依旧布满裂纹，黯淡无光，但之前那种不断在冰霜与灼热间切换、濒临崩溃的恐怖波动已经平息。

一股相对温和、却异常活跃的橙红色能量光晕，正如同温暖的茧房般包裹着他，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破碎的晶甲和体内。那是灼魂花的力量。

在暗爪的身旁，散落着几株已经失去光泽、变得有些干瘪的灼魂花残骸，显然其精华已被吸收。而他的头颅旁边，还静静躺着两株完好无损的、依旧散发着活性光晕的灼魂花。

他还活着。并且，灼魂花正在起效！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虚脱的庆幸感席卷而来。卡拉斯踉跄着走到暗爪身边，手掌颤抖地按在他冰冷但已不再散发出刺骨死寂的鳞片上。

灵魂链接另一端，那肆虐的混沌风暴和冰冷的侵蚀感已经大幅减弱，虽然依旧能感受到虚弱和痛苦，但那股不断“否定”存在的可怕意志，确实被灼魂花强大的活性暂时压制、隔离了。

“我们抢到了多少？”卡拉斯看向巴尔，声音依旧沙哑。

“加上您手里那株，一共三株完整的。”巴尔指了指卡拉斯依旧紧握的右手，又示意了一下暗爪身旁那两株，“还有几株在抢夺和撞击中损毁了，精华似乎都被暗爪阁下吸收了。多亏了您最后那一下…还有暗爪阁下之前的奋战，我们才…”

这位老水手的声音带着哽咽，环顾四周的惨状，以及远处海面上漂浮着的几具水手尸体，脸上充满了悲戚。

卡拉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灼魂花，那温暖的触感此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这是用近乎毁灭的代价换来的生机。

“幸存者有多少？”他低声问。

“连我们在内，十一人。”巴尔的声音低沉，“船……完了。动力全失，导航仪器全部损坏，我们甚至不确定自己被冲到了哪里。”

卡拉斯抬头望向四周。除了他们这艘正在缓慢下沉的残骸，目之所及尽是色彩诡异、能量混乱的海水，没有任何陆地的影子。他们如同被困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沸腾的坟墓之中。

希望与绝望，在这一刻交织。

他们拿到了解药，暂时保住了暗爪的性命。但他们也失去了一切——船只、大部分物资、明确的方向。在这片连最老练的水手都无法生存的绝地，仅凭一艘残破的救生艇和十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生还的希望何其渺茫。

卡拉斯缓缓坐在暗爪身边，背靠着龙裔冰凉却稳定的身躯，闭上了眼睛。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精神和**的双重透支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但他不能倒下。

暗爪还需要时间吸收灼魂花的力量，彻底稳定伤势。幸存的水手们需要指引和希望。

他重新睁开眼，看向那片毁灭与拯救并存的、光怪陆离的天空。

“清点所有可用的物资，食物、淡水、武器，还有…看看有没有完好的小艇。”他对巴尔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先稳住这艘残骸，尽量拖延下沉。然后…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他不知道。或许是能量乱流的平复，或许是偶然经过的船只，或许是暗爪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

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活下去。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株灼魂花，又看了看身旁在活性能量滋养下呼吸逐渐平稳的暗爪。

狼狈不堪又如何？代价惨重又如何？只要还活着，只要最重要的伙伴还在身边，他们就还没有输。

在这片沸腾的混沌之海上，在这艘象征着失败的残骸之上，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