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540章 熔岩与冰霜

沸腾峡谷并非虚名。

还未真正驶入其范围，“翠风号”便如同闯入了一片由纯粹狂暴能量构成的领域。海水不再是液体，更像是翻滚着七彩油污和炽热气泡的粘稠浓汤。

巨大的、由混沌能量自然形成的龙卷水柱不时冲天而起，又轰然砸落，掀起山峦般的浪涛。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臭氧和某种金属灼烧后的刺鼻气味，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船体，即使有静海珍珠和秩序符文的保护，船壳也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天空被扭曲的光晕和永不停歇的能量放电映照得光怪陆离，看不到日月。导航仪器在这里完全失灵，老水手巴尔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经验和对海流、风向的细微观察，操控着“翠风号”在死亡陷阱的缝隙间艰难穿梭。

暗爪的状态急剧恶化。沸涌之域深处更加浓郁的混沌能量非但没有缓解他的痛苦，反而像是往燃烧的火焰上又浇了一瓢油。他体内寂无之息的冰冷与混沌本源的灼热展开了更激烈的冲突，新生的晶甲表面不断凝结出灰白色的冰霜，又在下一秒被体内迸发的暗红能量灼成蒸汽，周而复始，带来极致的痛苦。

他无法再维持站姿，庞大的身躯蜷缩在剧烈颠簸的甲板上，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嘶鸣，熔金色的瞳孔涣散，失去了焦距。

卡拉斯半跪在他身边，一只手死死抓住固定在甲板上的缆绳以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持续不断地将架构师之力渡入暗爪体内。那力量如同投入冰火交织炼狱的一缕清泉，试图疏导、安抚那两股肆虐的力量，却收效甚微。他能清晰地“看”到，寂无之息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根须，正更加深入地向暗爪的本源核心缠绕而去。

“左满舵！避开那片虹吸漩涡！”巴尔嘶哑的吼声在风浪中几乎被淹没。

“翠风号”猛地倾斜，险之又险地擦着一片正在将周围海水和能量疯狂卷入中心漆黑孔洞的漩涡边缘掠过。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一名年轻的水手因为剧烈的颠簸和恐惧，忍不住失声惊呼，随即被身旁的老兵狠狠瞪了一眼，强行把后续的哽咽憋了回去，只是脸色惨白，死死抱着桅杆。

卡拉斯的心如同被那虹吸漩涡攥住。他本该带领着暗爪，凭借力量与智慧，从容地探索这片海域，一步步达成目标。

可现实却是如此不堪，他们像是被命运扔进滚筒的石子，身不由己地碰撞、翻滚，狼狈到了极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只能被动的在这片绝地中挣扎求生。

他看着暗爪痛苦抽搐的模样，听着那强忍却依旧泄露出丝丝绝望的嘶鸣，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灼痛几乎要撕裂他的胸膛。他多想能代替他承受这份痛苦，多想能有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他能冷静思考，制定出完美的方案。

但他不能。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不能表露。他是唯一的支柱。他必须撑住，必须用最坚定的语气说出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相信的安抚话语，必须在这片连天地都要沸腾撕裂的绝境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

“坚持住…我们快到了…就在前面……”他俯身在暗爪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强硬的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语背后是何等空悬的底气。

暗爪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了一瞬，望向他，那眼神复杂无比，有痛苦，有依赖，更有一种…仿佛看穿了他强装镇定下的仓促与艰难的洞悉。

就在这时，前方海域的景象再次剧变。

翻滚的七彩海水中，突然出现了一条相对“平静”的通道。通道两侧是高达数十米的、由凝固熔岩和仍在流淌的炽热岩浆构成的峭壁，海水与岩浆接触处，蒸腾起遮天蔽日的浓密水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通道内部，海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温度高得吓人，但能量乱流却奇异地减弱了许多。

而在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水域中央，似乎有一座小型的、由黑色礁石构成的岛屿，岛屿之上，点点橙红色的光芒在浓密的水汽中若隐若现。

灼魂花！而且是大片的灼魂花！

希望，就在那片熔岩峡谷的尽头！

然而，就在“翠风号”调整航向，准备驶入这条看似是唯一通路的熔岩峡谷时，峡谷入口两侧那凝固的熔岩峭壁上，一些原本被认为是岩石褶皱的阴影，突然动了！

数头体型比灰烬礁的腐化聚合体更加庞大、形态更加狰狞的怪物，缓缓从峭壁上脱离。

它们的身躯由冷却的熔岩、漆黑的曜石和流淌的岩浆构成，核心处跳动着不祥的暗红光芒，散发着远比腐化聚合体更加强大、更加暴戾的混沌气息。它们如同峡谷的守护者，堵住了唯一的入口，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闯入的“翠风号”。

真正的绝杀之局，就在眼前。前有强敌堵路，后无退路可走，暗爪的状态已濒临崩溃。

卡拉斯缓缓站直了身体，松开了抓住缆绳的手。他看了一眼身旁痛苦挣扎的伙伴，又望向峡谷入口那些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熔岩巨怪，眼神中所有的仓促、狼狈和强行压下的不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平静。

他轻轻拍了拍暗爪的头颅。

“休息一下，老伙计。”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接下来，交给我。”

他没有去看暗爪的反应，也没有理会船上水手们惊惧的目光。他迈步走向船头，独自面对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熔岩峡谷，以及峡谷中苏醒的守卫。架构师的真印在他灵魂深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银色的光芒在他眼底凝聚。

从容早已是奢望，游刃不过是幻想。既然命运逼得他们只能连滚带爬，那他就算是用爬，也要从这片绝地中，爬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