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516章 圣所

铁石领主并未走向那扇暗金色的金属门，而是转身面向房间内一面毫无特征的漆黑墙壁。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出一个复杂的符号，那符号由纯粹的幽蓝能量构成，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符号成型瞬间，便印在了墙壁之上。

墙壁无声地溶解、退散，仿佛冰雪消融，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阶梯。一股比净化壁垒枢纽处浓郁数倍、冰冷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悲怆。

这股气息让卡拉斯的灵魂都感到一阵刺痛，架构师真印自发地加速运转，散发出微弱的银光进行抵御。

领主没有多言，迈步踏上阶梯。他的灰色麻袍在幽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卡拉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紧随其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灵魂链接另一端，暗爪传递来的强烈不安与警惕，以及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前方气息的厌恶与敌意。

（我们即将进入核心区域，暗爪。保持警惕，但务必控制你的力量，除非我让你释放。）卡拉斯通过链接传递出明确的指令。

（明白。那味道让我想撕碎一切。）暗爪的回应带着压抑的暴躁。

阶梯盘旋向下，深不见底。两侧的墙壁不再是光滑的黑色材质，而是变成了粗糙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岩石，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不断缓慢蒸腾的灰黑色霜气，正是那“寂无之息”的实体化表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籁俱寂的沉重，连脚步声都被某种力量吸收，显得异常空洞。

越往下行，那股悲怆与死寂的感觉就越发浓重。卡拉斯仿佛能听到无数岁月之前，一位古老存在在此沉眠时发出的、无人听闻的叹息。

周围的温度并没有降低，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却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的穹顶高悬，隐没在浓郁的灰黑色气息之中，看不清顶端。

洞窟的中央，并非什么华丽的棺椁或祭坛，而是一块巨大无比的、不规则的水晶。这块水晶通体呈现一种深沉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内部却仿佛有星河在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弱而恒久的秩序光芒。

然而，这块巨大的暗红水晶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数灰黑色的气息正如同活物般从裂痕中不断钻出，弥漫在整个洞窟之中。

这些气息比阶梯处的更加浓郁、更加活跃，它们在空中扭曲、盘旋，发出无声的尖啸，不断侵蚀、消磨着暗红水晶散发出的秩序光芒。

这里，就是沉寂圣所。守寂者残存意志与神躯的安眠之地，也是“寂无之息”不断滋生的源头。

在巨大水晶的周围地面上，镌刻着无数复杂到极点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构成了一个覆盖整个洞窟底部的巨**阵。

法阵的光芒同样黯淡，许多符文线条已经被灰黑色气息覆盖、侵蚀，变得断断续续。

铁石领主站在洞窟边缘，凝视着那块不断被侵蚀的暗红水晶，深灰色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惋惜，又像是决然。

“这里，便是一切的起点与终点。”领主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洞窟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守寂者的意志仍在沉睡，但祂的‘寂灭’进程已不可逆转。这些…”他指向那些不断从水晶裂痕中涌出的灰黑气息，“便是祂走向终末时，自然散发出的‘气息’，它们否定一切存在，包括秩序本身。”

他转向卡拉斯，目光沉静：“测试很简单。让你的龙裔，走到法阵中央，那块‘基石’之上。”他指向暗红水晶正前方地面上一块略微凸起的、刻有特殊太阳纹路的石台。“然后，释放他全部的混沌之力，无需保留，无需控制。”

卡拉斯看向那块石台，它能清晰地感受到石台与整个法阵、乃至与那块暗红水晶之间的紧密联系。那里是法阵的核心能量节点之一，也是“寂无之息”最为活跃的区域。

“在那里释放混沌之力，无异于将一块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会引发剧烈的冲突。暗爪可能会被两股极端力量的对冲直接撕碎。”卡拉斯指出最坏的可能。

“冲突是必然的。”领主并未否认，“我需要观察的，正是冲突的过程与结果。混沌之力能否短暂地‘中和’寂无之息？能否刺激守寂者残留的秩序意志产生反应？还是说，会加速最终的崩坏？”他顿了顿，“风险我已言明。现在，做出你的决定，架构师。是让你的伙伴踏入其中，还是选择另一条…更为黯淡的道路。”

卡拉斯能感觉到，灵魂链接另一端，暗爪已经清晰地感知到了这里的一切，那股令人作呕的死寂气息让他极其烦躁，但也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与战意。

（让我进去，卡拉斯。）暗爪的意念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片死寂之地，让我窒息。我要撕开它！）

卡拉斯闭上眼睛，迅速权衡。领主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用暗爪作为一块探路石，一块可能引爆一切的燧石。

拒绝，前功尽弃。接受，九死一生。

但冥冥之中，他架构师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也是一个契机，一个了解秩序与混沌、存在与虚无之间真正关系的契机。

他睁开眼，目光坚定。

“我们接受测试。”他对铁石领主说道，随即通过灵魂链接向暗爪传递了最终的指令，“暗爪，进来。走到那块石台上，然后，尽情释放你的力量，就像要焚尽这片死寂的天空一样。”

片刻之后，伴随着沉重而坚定的脚步声，暗爪庞大的龙裔身躯出现在了阶梯入口。

他熔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洞窟中央那块不断散发灰黑气息的暗红水晶，喉咙里发出低沉如雷的咆哮，全身的星尘晶甲都在微微震颤，并非恐惧，而是面对天敌般的极致警惕与沸腾的战意。

他无视了周围弥漫的、让他极度不适的寂无之息，迈开步伐，坚定不移地走向法阵中央那块凸起的石台。

铁石领主静静地看着，深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暗爪那燃烧着混沌之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