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512章 织法

时间在指尖流淌的银光和核心水晶不稳定的脉动中悄然逝去。卡拉斯的额发已被汗水浸湿，贴在他年幼却写满专注的脸庞上。维持这种精微到极致的能量编织，对他的精神力和架构师真印都是巨大的负担。

尤其是在铁石要塞这无处不在的秩序力场压制下，每一丝力量的调动都如同在粘稠的树脂中挥臂。

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股“虚无”侵蚀的本质——那超出了他当前能力的界限。他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现象”的修补上，像一个最耐心的裁缝，用自身银线般的架构师之力，一针一线地缝合着秩序能量网络上那些被“否定”出的破洞。

这个过程缓慢而看不到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核心水晶的明灭频率确实在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减缓，光幕上涟漪的幅度也略微平复了一些。

周围的工匠们从一开始的漠然，逐渐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惊异。他们无法理解卡拉斯使用的力量体系，但他们能看懂能量读数——这个孩子正在用一种他们从未想过的方式，暂时遏制了侵蚀的扩散。

信使如同雕塑般立在原地，冰冷的视线锁定在卡拉斯身上，记录着一切。

暗爪的耐心却在一点点耗尽。他对这种精细的能量操作一窍不通，只能感受到卡拉斯灵魂链接另一端传来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疲惫与压力。

这片绝对秩序的领域让他浑身鳞片都不自在，那股从壁垒缺口后渗出的、混杂着星核悲怆与混沌狂躁的气息，更是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熔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不断旋转的观测者造物，还有沉默的信使，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咆哮，利爪无意识地在坚硬的地面上刮擦出细微的声响。

（太慢了…太憋屈了…）暗爪的意念透过灵魂链接传递出焦躁。

（稳住，暗爪。）卡拉斯分出一丝心神回应，（这是唯一的方法。暴力只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卡拉斯修补了某个关键节点，改变了能量流通的路径；或许是那“虚无”侵蚀感受到了外力的干预，自发产生了反应。核心水晶内部缠绕的灰黑气流猛地一滞，随即不再是缓慢渗透，而是如同被惊动的毒蛇，骤然向四周迸发出一圈无形的冲击！

这冲击并非能量爆炸，而是更诡异的“存在否定”的扩散！

嗡——！

围绕在枢纽周围的几名工匠首当其冲，他们手中记录数据的晶石板瞬间屏幕暗灭，表面浮现出如同腐朽般的斑驳痕迹。

他们本人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仿佛体内的“活力”被瞬间抽离了一部分，变得麻木而迟钝。

就连那信使，身体也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周身的冰冷气息出现了一丝紊乱。

卡拉斯作为干预的核心，承受的压力最大。那无形的冲击穿透了他架构的银线，直冲他的意识海。

一股万物终归于死寂的冰冷意念试图淹没他的意志，让他放下一切抵抗，沉入永恒的安眠。

他闷哼一声，小脸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指尖的银光剧烈闪烁，几乎溃散。

“卡拉斯！”暗爪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厅堂中炸响。

守护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适与压抑。几乎在卡拉斯受创的同一时刻，暗爪庞大的龙裔身躯猛地人立而起，不再是潜行的猎杀者，而是化作了暴怒的守护神。他覆盖着星尘晶甲的前爪带着撕裂空间的气势，悍然拍向那迸发出无形冲击的核心水晶！

“蠢货！住手！”信使的厉喝首次带上了情绪的波动，他身影一闪，试图阻止。

但晚了！

暗爪的含怒一击，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菱形水晶上！

预想中的水晶爆裂并未发生。那核心水晶坚固得超乎想象，暗爪足以拍碎山岩的利爪只是在上面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白痕。

然而，这一击蕴含的磅礴巨力和其中属于暗爪的、源自混沌本质的龙裔之力，却像是一块巨石砸入了原本就极不稳定的能量湖中。

轰！！！

被压抑许久的能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再是诡异的“否定”冲击，而是实打实的能量暴走！

璀璨的秩序蓝光与死寂的灰黑气流疯狂交织、冲突、湮灭，化作狂暴的乱流向四周席卷！整个厅堂剧烈震动，墙壁上的幽蓝符文明暗不定，连接枢纽的能量导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稳住结构！”卡拉斯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刺痛，嘶声喊道。他不再试图去“安抚”或“修补”，架构师的真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双手猛地向前虚按！

无数银色的空间符文瞬间浮现，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如同无数双手，死死抓住那些即将断裂的能量导管和枢纽结构本身，强行将它们“固定”在原有的空间位置上，防止彻底的崩溃！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在暗爪引发的灾难性后果中，强行维持物理结构不散架！

能量乱流冲击在卡拉斯的空间禁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他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鲜血从鼻孔和嘴角不断渗出，但他眼神中的银芒却燃烧般炽亮。

暗爪在这一击之后也愣住了，他感受到卡拉斯瞬间加剧的痛苦和拼尽全力的维系，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大祸。他低吼一声，不再攻击，而是猛地转身，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挡在卡拉斯与能量乱流之间，硬生生承受了大部分的能量冲击，星尘晶甲上爆开一连串的火花。

混乱持续了大约十次呼吸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能量乱流平息下来时，厅堂内一片狼藉。几名工匠瘫倒在地，生死不知。信使站在原地，袍袖有些破损，气息微乱，看向暗爪的目光冰冷如刀。

净化壁垒的核心水晶虽然布满了裂纹，光芒黯淡，但终究没有彻底碎裂，并且在卡拉斯拼尽全力的空间固定下，其主体结构和大部分能量导管得以保存。

只是，那原本需要稳定的壁垒光幕，此刻变得更加稀薄，裂纹更多，显然，考验失败了。

卡拉斯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倒下，被暗爪用尾巴及时卷住。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那濒临崩溃的壁垒，心中一片沉重。

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压抑。

然后，那个冰冷的、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看来，‘价值’的评估，需要重新考量了。带他们去‘沉思之间’，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铁石领主的声音消失。

信使面无表情地转向几乎虚脱的卡拉斯和警惕的暗爪。

“你们听到了。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