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456章 故乡

西海岸，原黑鳞商会秘密港口，如今已成了龙岛势力临时管辖的据点。残破的舰船被拖曳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初步修复、加装了部分缴获来的基础护甲和武器的“龙息号”，以及几艘用于巡逻的小型快艇。

在港口旁一间原本属于商会账房的石屋内，烛火摇曳。厚重的、散发着霉味与海腥气的海图与航海日志，在粗糙的木桌上堆成了小山。

吕桑德埋首其中，指尖萦绕着微弱的星辉，快速扫过那些泛黄的纸页和以各种奇特符号、密码写就的记录，试图从中筛选出关于极东“源初之海”的任何蛛丝马迹。

卡拉斯坐在一旁，闭目调息。真印深处的双色龙纹缓缓旋转，汲取着空气中游离的能量，修复着透支的灵魂。他的意识一部分沉浸在恢复中，另一部分则与不远处匍匐在港口空地上的暗爪紧密相连。

暗爪显得异常焦躁。

他庞大的龙裔战躯不再如同往日般沉稳，覆盖着星火晶甲的尾巴无意识地扫动着，将地面刮出一道道深痕。

熔金色的瞳孔不时收缩、放大，鼻翼剧烈扇动，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极其刺激、却又难以捕捉的气息。喉咙深处，持续发出一种低沉而压抑的、仿佛风暴前夕闷雷般的咕噜声。

这种躁动，并非源于对独眼船长伤势的担忧——那担忧同样存在，但更多化为了一种急于行动的迫切——而是源自他血脉深处某种更古老、更本能的东西，被薇翠丝提及的“源初之海”和“原初之暗”这几个词…唤醒了。

混沌幼子。

这个几乎被遗忘的称谓，源自暗爪刚刚孵化、喷吐出那颠覆认知的湮灭龙息之时。

他的力量本质，从一开始就与秩序井然的星尘之力、与教会宣扬的纯粹光明背道而驰，更接近于某种原始的、未被定义的、蕴含着无限可能与毁灭的混沌。

这种本质，在之前对抗“死寂秩序”和其下隐藏的“混乱”能量时，就已初现端倪。他的时痕之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利用那种混乱。

而现在，当“源初之海”——那片传说中法则混乱、时空扭曲，很可能是宇宙间“混沌”力量最为活跃的区域之一——成为目标时，暗爪血脉中沉睡的部分，彻底被激发了。

那不是向往，更像是一种源自本源的“共鸣”与“吸引”。

就像溪流渴望汇入大海，雏鸟本能仰望苍穹。

“暗爪？”卡拉斯通过灵魂链接，传递过去一丝询问与安抚的意念。

“那片海，在叫我…”暗爪的意念传来，充满了难以抑制的躁动与一种近乎痛苦的渴望，“很吵…很多声音…混乱…但…很熟悉……”

他的感知，似乎已经跨越了无尽的空间，隐约触碰到了那片禁忌之海的边缘。那种感觉，让他既兴奋又不安。

兴奋于回归某种“故乡”般的环境，不安于那环境中蕴含的、足以撕碎任何秩序存在的恐怖力量。

吕桑德从一堆海图中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注意到了暗爪的异常。他看向卡拉斯，银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了然与凝重：“暗爪阁下他…似乎对‘源初之海’反应强烈。”

卡拉斯睁开眼，点了点头，没有隐瞒：“他的力量本源，与‘混沌’相关。那片海域，对他而言可能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危险。”

吕桑德沉吟片刻：“或许，这不完全是坏事。我们对‘源初之海’的了解太少，任何已知的航路和经验在那里都可能失效。暗爪阁下的混沌本质，或许能成为我们在那片混乱法则中唯一的‘灯塔’和‘指南针’。他能感知到我们无法感知的危险与路径。”

这个想法与卡拉斯不谋而合。风险与机遇并存。暗爪的躁动，恰恰证明了他们找对了方向，也预示了这次航行注定不会平凡。

“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吗？”卡拉斯将话题拉回现实。

吕桑德指了指桌上几张被单独挑出来的、破损严重的海图，以及几本用某种暗语写就、刚刚被他以星辉术式勉强破译出部分内容的日志。

“有一些零碎的信息。‘源初之海’确实存在，位于已知星环的极东边缘，被一道巨大的、永不停歇的‘风暴回廊’隔绝。穿过回廊后，常规的方位、距离甚至时间概念都会变得不可靠。”

“有记载提到，那片海域的海水颜色变幻不定，时而漆黑如墨，时而绚烂如极光。存在着会移动的岛屿、吞噬声音的寂静水域、以及，能映射出人心深处恐惧的‘幻影迷雾’。”

“关于‘沉寂之石’，只有一句模糊的提及，说它可能出现在‘混沌与秩序的边界，光影交织的浅滩’。”吕桑德叹了口气，“信息太少，而且大多来自九死一生的幸存者的呓语，真实性难以保证。”

线索有限，前路莫测。

但他们没有退路。

卡拉斯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港口中正在进行最后检修的“龙息号”。这艘由潜艇残骸改造、经历了多次战斗的船只，将承载着他们前往那片传说之地。

“足够了。”卡拉斯的声音平静而坚定，“知道它存在，知道大致方向，就够了。剩下的，交给命运和我们自己。”

他回头看向吕桑德，又通过链接感受着暗爪那沸腾的血脉。

“尽快完成补给和船只的最后检查。我们明天黎明出发。”

暗爪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望向东方那未知的海平线，发出了一声混合着期待与警告的、悠长而低沉的龙吟。那龙吟声中，混沌的力量微微荡漾，让港口的海水都泛起了不自然的涟漪。

混沌幼子，即将回归他的“故乡”。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动承受混沌的力量，而是要主动踏入其中，为了守护，去驾驭那源自本源的、创造与毁灭并存的无序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