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234章 感悟

黑暗如同粘稠的深渊，将意识不断向下拖拽。

破碎的光影和撕裂的痛楚是仅存的感知。虚空之力的反噬仍在啃噬着灵魂，每一次无形的痉挛都让沉沦的黑暗泛起痛苦的涟漪。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时，一点微光从内部亮起。

那是与他灵魂半融合的虚空锚点碎片，在绝对的沉寂中自发流转起微弱辉光。它不再是狂暴的工具，而是化作了濒临瓦解的灵性中一枚冰冷而稳定的坐标。

在这内视状态下，卡拉斯“看”清了真相。

他的灵性千疮百孔，如同被风暴肆虐的土地。原本潜藏的力量像失控的野火，在裂痕间胡乱窜动，不断加剧着崩坏。这就是独眼所说的“浪费”与“反噬”，是力量失去引导后的自毁。

他也“看”到了那道绝境中凝聚的“心刃”留下的痕迹。那道细微却平整的痕迹所过之处，狂暴的力量流被短暂“切断”，变得温顺了片刻。这不是力量的增加，而是结构的短暂重塑。

一丝明悟浮上近乎停滞的思维。

空间，不止是外界的距离与屏障。自身灵性的存在、流转与损伤，也是一种内在的“空间”。

那狂暴的力量，如同在不合适河道中奔腾的洪水，不断冲刷着脆弱的堤岸。而“控制”，不是强行堵塞洪水，而是梳理河道，甚至重塑河道！

以意志为尺规，以感悟为刻刀。

他尝试将最后一点游离的意念，附着在虚空锚点提供的冰冷“稳定”上。然后模仿着“心刃”留下的痕迹，极其小心地去“定义”一小片灵性区域的“边界”。

如同在混沌暗流中划下无形的堤坝。

痛苦骤然加剧！这种对自身灵性的“雕刻”远比承受外力更加难熬。但他死死固守着清明，锚定着虚空坐标的稳定感。

渐渐地，那一小片被“定义”边界的灵性区域中，力量流真的开始平复。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胡乱冲突，而是沿着无形的“河道”缓慢流淌，甚至开始微弱地滋养修复周边的细小裂痕。

有效！

虽然范围极小，过程痛苦，但这无疑是一条正确的路径。一条指向掌控而非毁灭的路径。

就在他沉浸在这初窥门径的震撼中时，外界的感知如潮水般涌来——剧烈的颠簸、粗重的喘息、浓烈的血腥味，以及独眼船长压抑着痛苦的凶狠咒骂。

“…该死的铁皮杂碎…追得真紧…”

“…撑住…小子…别这时候断气…”

“…快了…就快到‘老鱼骨’的地盘了…那老怪物欠老子一条命…”

颠簸骤然停止！重物落地的闷响传来，震得卡拉斯脆弱的灵性一阵晃动。

接着是独眼更加粗野的咆哮，带着豁出一切的疯狂：“来啊！杂种们！看是老子的刀快，还是你们那烧火棍狠！”

激烈的金铁交鸣、能量撕裂空气的嗤响、独眼的痛苦闷哼、甲胄撞击岩壁的轰鸣骤然爆发！狭窄空间内的战斗惨烈至极。

卡拉斯的意识被外界的剧变拉回现实。他感知到独眼的气息在快速衰弱，但凶悍的斗志却燃烧得更加猛烈，如同困兽的最后搏杀。

至少两个冰冷强大的气息正如同铁壁般围拢上来，带着必杀的决心。

不能再沉浸下去了！

他猛地凝聚起刚刚梳理出的那一小片稳定灵性，将其中微弱却有序的力量，连同虚空锚点的冰冷质感，强行灌注到与自身仍有微弱联系的“虚空撕裂者”中！

不是攻击，而是共鸣与呼唤！

插在远处污秽之地、裂纹遍布的长杖，极其微弱地振动了一下。顶端几乎熄灭的晶体，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与卡拉斯灵性频率一致的流光。

下一刹那，正在疯狂围攻独眼的一名金属甲胄守卫，手中能量长杖顶端的汇聚点内部，空间结构发生了突兀的错位！

嗤——噗！

能量射线未能射出，在杖头内部发生小范围泄露与爆炸！虽未重创守卫，却成功打断了致命攻击，灼热的能量碎片溅射到同伴甲胄上，引起瞬间的混乱和迟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了独眼一丝喘息之机！他虽不明所以，但厮杀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给老子滚开！”他发出受伤猛兽般的咆哮，用尽最后力气撞开因爆炸而失衡的守卫，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扛起卡拉斯，一头扎进侧下方一个散发着浓烈鱼腥和霉味的黑暗裂缝中！

沉重的脚步声在裂缝外愤怒响起，却对钻入狭窄缝隙有所顾忌，没有立刻追入。

黑暗中，只剩下独眼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滴滴答答不知是血还是水的声音。

卡拉斯再次彻底失去了意识，但这一次，他的指尖微微蜷缩，仿佛握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那是一枚名为“感悟”的种子，已在破碎的灵壤中扎下微不可察的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