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201章 石化

卡拉斯脸朝下砸进地里。

冰冷粗糙的焦土硌得他生疼，尘土呛了满嘴。他剧烈咳嗽，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手中暗银长杖传来熟悉的冰冷触感。

他猛地回头。

心脏狂跳，看向身后。

山壁，彻底塌了。

一个巨大的坑洞留在那里，被翻滚的灰黑烟尘笼罩，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碎石堆成了小山，把之前看到的岩石门楣和洞口埋得严严实实。只有烟尘里偶尔窜出的细小电弧，证明着刚才那场对撞有多么恐怖。

祭坛空间，石心回响，还有那道苍白的裂纹…全被埋了。

但他灵魂深处那点被冰冷注视的感觉，却像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卡拉斯！”

一个带着惊喜和担忧的声音传来。

尘隐化作一道拖着星尘尾迹的翠绿光点，瞬间冲到他面前。星尘构成的小脸上表情复杂，又喜又怕。

“你出来了？你怎么样？”

卡拉斯艰难咽下嘴里的土。胸口还残留着酸胀麻痒，皮肤下的暗金符文脉络隐隐发烫，提醒着他刚才的经历。

他想说话，目光却被不远处的情景死死抓住。

暗爪。

巨大的黑色龙躯蜷缩在焦土上，身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暗金色血泊。

它身上原本插着的几根金色光矛已经断了，被崩飞了，但留下的伤口更加狰狞。

左翼被洞穿撕裂，皮肉翻卷，边缘焦黑。背脊上几个血洞，拳头大小，深可见骨，暗金血液还在慢慢往外渗。

最要命的是侧腹，光矛没了，却留下一个可怕的豁口。每次微弱的呼吸，都让豁口边的肌肉痛苦抽搐，涌出更多血，汇入身下的血洼。

它巨大的头颅无力地搁在地上，眼睛半闭着。只有鼻孔里偶尔喷出的、带着痛苦气息的温热白雾，证明它还活着。

但也仅仅是活着。

它的气息弱得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冲垮了卡拉斯刚逃出来的那点庆幸。

他挣扎爬起来，踉跄着扑向暗爪的头。

“暗爪！撑住！老伙计！”他嘶哑地喊着，双手按在黑龙冰冷的鳞片上，想感受到心跳。

暗爪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想睁开，却没力气。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饱含痛苦的呜咽。

“血！它流了太多血！”尘隐带着哭腔喊。它悬浮在暗爪腹部的豁口上方，手足无措。

它的星尘之力带着生机，小心靠近伤口，想止血。

可暗爪的血里蕴含着强大的星尘本源和守护意志，对尘隐这纯粹星尘之灵的力量，有种本能的排斥。

绿光刚碰到翻卷的皮肉和暗金血液，就发出“滋滋”声，像水滴落在烙铁上，瞬间被蒸发、驱散，根本进不去！

“不行！它的血在排斥我！”尘隐急了，身体的光芒因挫败而闪烁。

卡拉斯看着不断扩大的血泊，看着暗爪越来越弱的气息，心如刀绞。

薇翠丝说过，暗爪的血脉是钥匙，是压制熵变的关键！

可现在，这把钥匙正在他眼前碎裂！钥匙没了，石心回响的封印怎么加固？熵变怎么应对？更重要的是——这是和他生死与共的伙伴！

他猛地想起薇翠丝低语中提到的方法——以血为契！以守护意志为引！

可具体怎么做？薇翠丝没说！

就在卡拉斯心急如焚，几乎绝望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暗爪身下血泊边缘——那几头仅存的、挤在一起发抖的污血腐狼。

其中一头特别枯瘦，一条前腿断了，以扭曲的角度耷拉着。

它似乎被暗爪那蕴含强大力量的龙血吸引，也可能是被死亡气息刺激得发狂。

它拖着断腿，一点点爬向血泊边缘，伸出溃烂的舌头，小心舔了一口焦土上沾染的暗金龙血！

“嗷——！”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嚎！

和之前那头直接爆体的腐狼不同，这头没立刻死。

它的身体剧烈抽搐，暗红色的亵渎纹路在皮毛下疯狂扭动，和侵入体内的暗金力量激烈冲突！独眼瞬间布满血丝，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断腿处流出的污血和舔到的暗金龙血混在一起，在焦土上拖出诡异的痕迹。

就在这痛苦挣扎中，一个极其细微的变化发生了！

这头腐狼断腿处流出的污血，在碰到身下被暗金龙血浸染的焦土时，没有立刻被净化或湮灭。

相反，那污血像被什么引导着，沿着地面上暗金龙血的轨迹，极其缓慢地、像有生命一样向前“爬”了一小段！

最终，这缕污血，竟然碰到了暗爪腹侧豁口边缘流出来的、最新鲜的暗金血液！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条插进冷水！一股混杂着亵渎混乱与守护意志的、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瞬间爆发！

这波动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暗爪身下那片巨大的暗金血泊，以及流向远处地脉裂缝的暗金血流，仿佛被这混杂的波动“惊醒”了！

所有流淌在地表的暗金血液，内部蕴含的守护意志，像被无形的丝线瞬间串联、激活！

一层极其微弱、肉眼难察的暗金光膜，在血泊和血流表面一闪而逝！

紧接着，更惊人的景象出现了！

暗爪腹侧那巨大豁口的边缘，那些翻卷的、被秩序神力灼烧过的焦黑皮肉，在接触到下方血泊表面那层微弱光膜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结、硬化！

不是愈合！更像是…石化！

一层深褐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坚硬物质，像凝固的岩浆，迅速覆盖了伤口边缘暴露的肌肉和血管！

这层深褐色“硬壳”粗糙狰狞，像给伤口打了块难看的补丁，但它确实堵住了最汹涌的出血点！暗爪生命流逝的速度，大大减缓了！

“血…血在凝固伤口？！”尘隐惊呼，星尘身体因震惊而剧烈闪烁。

卡拉斯死死盯着伤口边缘凝结的硬壳，又猛地看向那头还在抽搐的腐狼，以及它断腿处流出的、引导了这一切的污血。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念头击中了他！

薇翠丝说的“以血为契”，不单指暗爪的血！需要一种引导！一种能把暗爪血液里散逸的、狂暴的守护意志集中起来、用在自身伤口的媒介！

这头污血腐狼的混乱之血，在接触暗金龙血后产生的冲突，阴差阳错成了这个“引子”，短暂激活了血液中的守护意志，在伤口形成了这种保护性血痂！

这血痂极其粗糙，是伤口与血液力量在混乱刺激下仓促形成的“应急产物”，绝不是真正的愈合。但它能止血！在为暗爪争取时间！

“尘隐！”卡拉斯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决绝，指向那头抽搐的腐狼，“抓住它！我需要它的血！一点就好！”

尘隐愣了下，立刻明白了。

它小脸绷紧，星尘能量化作几道纤细坚韧的绿色光索，瞬间缠住腐狼的断腿上方，小心控制力道。

“嗷！”腐狼痛苦挣扎，但光索勒紧了血管。

几滴粘稠、腥臭的污秽之血，被尘隐的力量精准“挤”出，悬浮在光索前端。

卡拉斯深吸一口气，强忍厌恶。

他不再犹豫，用暗银长杖的杖尖，极其小心地沾了一滴那暗红色污血。

然后，他俯身，将沾着污血的杖尖，轻轻点在暗爪背上另一处深可见骨、仍在渗血的伤口边缘！

“滋……”

细微但清晰的能量冲突声响起！

杖尖的污血与暗爪伤口边缘的暗金血液接触的瞬间，那股微弱却熟悉的冲突波动再次产生！

这一次，波动像投入火堆的引信！暗爪伤口边缘流淌的血液仿佛被瞬间点燃！狂暴的守护意志被这污秽“挑衅”彻底激怒！

暗金光芒在伤口深处一闪而逝！紧接着，那处创口的边缘，翻卷的皮肉和断裂的血管，同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硬化！

深褐色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粗糙血痂迅速覆盖暴露的组织，像给伤口套了层生硬但有效的铠甲！血流，肉眼可见地减缓、停止了！

“有效！”尘隐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喜。

卡拉斯精神大振！他依法炮制，用长杖小心沾取污血，点在暗爪身上其他几处大伤口边缘。

每一次污血触碰，都像点燃引信，激怒并引导暗爪血液中的守护意志，在伤口处形成那种深褐色的保护性血痂硬壳！

很快，暗爪背上、翼根几处最致命的出血口都被这种粗糙但有效的血痂强行封住。

黑龙庞大的身躯依旧伤痕累累，气息微弱，但生命流逝的危机被暂时遏制了！它沉重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丝。

“呼…”卡拉斯一屁股瘫坐在焦土上，背靠着暗爪巨大的爪子，剧烈喘息。

汗水浸透衣服，握杖的手臂酸软抬不起来。

看着暗爪身上那些狰狞的深褐色血痂，他心里没有喜悦，只有沉重的庆幸和后怕。这是饮鸩止渴，是利用污秽强行激发的守护本能，代价未知。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感和灼痛猛地袭来！

“呃！”卡拉斯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不是心脏，是那新出现的暗金符文脉络所在的区域！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吮吸、啃噬！一种对空间的、难以形容的饥渴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感觉周围空气变得稀薄窒息，仿佛整个龙岛的空间结构都在排斥他、挤压他！

同时，他之前被石心力量缓解的伤势——虎口的裂伤、攀爬的擦伤、摔落的淤青——也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伤口周围的皮肉下，似乎有细微的、冰冷的灰白色结晶在悄然析出！

尘隐立刻察觉他的异常：“卡拉斯！你怎么了？”

“空间…锚点…”卡拉斯咬着牙，艰难挤出几个字，低头看胸口。皮肤下那暗金色符文脉络，正散发着微弱、忽明忽暗的光，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那股强烈的空间饥渴感和伤口结晶的刺痛。

“它…在消耗我…需要…坐标…或者…能量…” 他瞬间明白了强行使用空间锚点定位逃生的代价——这枚“钥匙”正在以他的生命和周围的空间稳定为食！

远处，新生巨树基座附近，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不祥苍白寒气的光，如同鬼火，在晶簇根须的阴影中悄然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