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之鳞 第111章 撞过去

铅灰色的粉尘在方舟的轰鸣中狂舞。卡拉斯单膝跪在星骸方舟宽阔的骨甲脊背上，布满裂痕的躯壳像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

灵魂深处，翠绿能量与混沌侵蚀的拉锯战仍在持续，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污染核心——那搏动的暗红血核——的冰冷影像，如同烙印钉在意识里。

但此刻，所有这些都被强行压下。

他的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焊进星骸方舟深处魔龙那混乱而虚弱的意志核心！

“目标——哀鸣坐标！”冰冷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魔龙的混乱嗡鸣，“能量核心，超载运转！启动虚空航行，立刻！”

命令下达的瞬间，魔龙沉寂的意志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本能的抗拒与暴怒！它曾是星海霸主，岂容一个残破躯壳如此驱使？！

方舟前端的巨大撞角猛地亮起混乱红光，庞大骨甲剧烈震颤，试图将背上这渺小的“指令源”甩脱！

“吼——！！！”魔龙的咆哮在卡拉斯灵魂中炸开！

卡拉斯身形剧晃，混沌之爪的五指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骨甲缝隙！灵魂撕裂感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眼神冰寒，意志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如同决堤洪水，更加狂暴地冲击、碾压！他不再尝试沟通，不再试图安抚！冰冷的意志裹挟着灵魂战场上对撞的翠绿秩序与混沌毁灭之力，化作一柄无形的灵魂重锤，对着魔龙混乱意志的核心，狠狠砸下！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灵魂层面炸开！魔龙狂暴的咆哮被砸得支离破碎，化为一声痛苦而难以置信的哀鸣！方舟撞角的混乱红光骤然熄灭！整个舟体的震颤猛地停滞！

绝对的压制！以自身灵魂为祭坛，以魔龙意志为牺牲品！这是最野蛮、最危险的控制方式！每一次意志碾压，都让卡拉斯的灵魂裂痕多出一道冒着黑烟的创口！

“启动！”沙哑的嘶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嗡——！！！

星骸方舟发出前所未有的低沉共鸣！骨甲表面黯淡的星轨纹路如同被注入熔岩的河床，瞬间爆发出刺目却不稳定的银白强光！

光芒在裂痕处疯狂跳跃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方舟内部，那被修复又被强行唤醒的星核，在超载指令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能量被强行压入古老破损的能量回路！

轰！！！

方舟尾部数个布满裂痕的星尘喷口，猛地喷吐出长达数十米、混杂着银白秩序光芒与暗红混沌余烬的粗壮尾焰！强大的反冲力瞬间爆发！

整座浮岛废墟在方舟启动的狂暴力量下剧烈震颤！靠近方舟的星骸碎片被尾焰瞬间气化！铅灰色的骨质地面上，被犁出两道深不见底、边缘呈熔融状的恐怖沟壑！

方舟像挣脱枷锁的蛮荒巨兽，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与能量尖啸，硬生生撕开浮岛边缘稀薄的能量屏障，一头撞入冰冷死寂的归墟虚空！

虚空乱流如同无形巨手，狠狠拍打在方舟厚重的骨甲上！舟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表面星轨纹路在乱流冲击下疯狂明灭！

剧烈颠簸让站在骨甲背上的卡拉斯如同怒海孤舟，全靠混沌之爪死死嵌入骨甲才没被甩飞！灵魂剧痛在颠簸中如潮汐般反复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稳住航向！”他的意志死死焊在魔龙被压制的意志核心上，如同驾驭着随时会脱缰的疯马。

魔龙混乱的哀鸣在灵魂重压下化为持续的痛苦嗡鸣，成为维系这狂暴航行的唯一“舵轮”。

方舟内部，靠近核心能量循环节点的一个巨大骨腔中，幸存的边缘遗民像被倾倒的沙丁鱼，在剧烈颠簸中翻滚碰撞。

骨腔壁上残留的黯淡星尘晶簇在能量过载下忽明忽暗，映照着它们惊恐麻木的脸。

那个动作总是慢半拍的遗民，被一个剧烈颠簸狠狠甩到冰冷骨壁上。它灰暗的鳞片碎裂，渗出冰冷体液。在它撞击的骨壁缝隙里，一块拳头大小、散发微弱暗红光泽的晶核因震动而松动，滚落到它摊开的爪子旁。

晶核入手温热，内部仿佛有暗红液体在缓缓流动，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污秽气息。

慢半拍的遗民灰暗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贪婪和恐惧。它认出了这东西——这是从前在核心区边缘清理能量废料时，偶尔能从最污浊的“灰烬”底部找到的“废渣”，蕴含着微弱却狂暴的能量。配给官严禁私藏，违者净化。

此刻，配给官已死，净化已成空谈。这狂暴的能量，在这绝望航行中，或许能带来一丝力量？一丝活下去的保障？它惊恐四顾，其他遗民都在颠簸中自顾不暇。

它猛地将这块暗红晶核死死攥住，塞进胸前最厚的鳞片缝隙里！晶核贴肉的温热感，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在骨腔另一个相对稳定的角落，那个曾负责铺洒灰烬的铁灰色鳞片遗民蜷缩着身体。它灰暗的爪子无意识地摩挲身下冰冷骨甲，空洞眼神透过骨腔壁上狭窄的观察孔，望向舷窗外光怪陆离、充满毁灭气息的归墟虚空。

恐惧依旧深植骨髓，但麻木之下，一丝更深的茫然在滋生。离开浮岛了。要去哪里？那个站在外面骨甲上、浑身裂痕的冰冷存在，要把它们带向何方？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灰败的鳞片，感受着体内缓慢而不可逆转的衰败。希望？它灰暗眼中只有一片死寂的铅灰。

卡拉斯对外界一无所知。他全部意志都集中在两件事上：以灵魂重锤死死压制魔龙混乱意志，如同勒紧疯马的缰绳；以及感知翠绿能量烙印的坐标与星脉哀鸣传来的方向，不断以最粗暴的意志指令，强行矫正方舟在虚空乱流中不断偏离的航向！

每一次航向矫正，都伴随着方舟内部能量回路的剧烈震荡和魔龙更加痛苦的嘶鸣。骨甲表面的裂痕在狂暴能量冲刷下不断蔓延扩大，细小碎片被虚空乱流无情卷走。

这艘强行唤醒的星骸方舟，如同燃烧最后生命的流星，在归墟黑暗中划出一道极不稳定、带着毁灭尾迹的航迹。

时间在剧痛、颠簸与意志的极限角力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舷窗外光怪陆离的毁灭景象中，一点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磅礴与衰败气息的翠绿色光点，出现在黑暗尽头。

光点极其遥远，但它的出现，瞬间引动了方舟深处某种深埋的共鸣！

嗡！！！

星骸方舟猛地一震！舟体内部所有残存的星尘晶簇，无论多么黯淡，无论处于哪个角落，都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翠绿色光芒！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呼唤与悲鸣！

与此同时，卡拉斯灵魂裂痕中那萎靡的翠绿能量触须，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猛地一振！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绝望的哀鸣信号，如同冰冷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和魔龙的意志！

“核…心…”

“根…须…”

“断…裂…”

哀鸣声中，夹杂着无数破碎的、关于那翠绿光点的意念碎片：那不是一颗星球，而是一棵根系贯穿虚空、树冠笼罩星域的、无法想象的巨大古树！

只是在卡拉斯被强行灌注的感知中，那宏伟树影被无数疯狂蠕动、散发污秽暗红光芒的恐怖根须死死缠绕侵蚀！代表生机的翠绿光芒在污秽根须的绞杀下，正迅速黯淡熄灭！

星脉之树！

方舟内部，所有遗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共鸣和翠绿光芒惊呆了。那个私藏了暗红晶核的慢半拍遗民，猛地捂住胸口，鳞片下那块晶核在翠绿光芒照耀下变得异常灼热，内部暗红液体流动速度骤然加快！它惊恐地蜷缩起来。

铁灰色遗民则呆呆望着舷窗外那遥远的翠绿光点，麻木眼中第一次映入了那宏伟树影的轮廓，以及缠绕其上的、令人窒息的污秽暗红…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与无法言喻的巨大悲伤，如同冰冷钢针，狠狠刺穿了它麻木的心灵。

卡拉斯布满裂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冰冷瞳孔死死锁定着舷窗外那遥远却无比清晰的污秽树影。坐标已至，哀鸣如泣。

灵魂裂痕的剧痛被彻底压下，冰冷意志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发出无声咆哮，狠狠贯入魔龙被压制的意志核心，发出最终指令：

“最大航速！”

“目标——核心污染源！”

“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