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纪：盘古残脉 第57章 水寨灵田活

不周山东麓的共工水寨，连风都带着焦苦的气息。那片曾滋养了水寨数百年的灵田，此刻像块被烈火烧透的焦土，纵横交错的土缝深达半尺，最宽的地方能塞进孩童的手掌，土缝里嵌着干枯的禾根，泛着死灰的颜色，一捏就碎成粉末。原本该齐腰高、泛着油绿的禾苗，如今只剩尺许长的枯黄茎秆斜插在土中，风一吹便簌簌断裂，碎末随风扬起，落在水寨弟子们布满愁云的脸上，没人伸手去拂 —— 连活下去的指望都快没了，这点尘土又算得了什么。

共工站在田埂中央，靛蓝色的袍角沾满尘土，下摆被田埂上的碎石勾出几道裂口，露出里面同样泛灰的内衬。往日里能引动江河、让水灵珠蓝光四射的水神杖，此刻被他死死拄在地上，杖尖的水灵珠像蒙了层灰雾，只剩微弱的灰芒有气无力地闪烁。他望着眼前的灵田，眼前不断闪过半月前的景象 —— 那时的禾苗刚抽穗，青绿色的穗子沉甸甸地垂着，压得茎秆微微弯曲，弟子们提着木桶穿梭在田埂间，木桶碰撞的 “砰砰” 声、说笑的 “哈哈” 声能飘到水寨的了望塔上；可如今，只剩这片死寂的焦土，连田边那条曾常年流水的引水渠都干涸见底，渠壁裂着密密麻麻的细纹，像极了老人脸上干涸的皱纹，风灌进裂缝，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大地在痛苦呻吟。

“族长，再不下雨，灵田就真的没救了！” 一个满脸稚气的年轻水寨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的蓝袍袖口磨破了边，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手中提着的木桶空荡荡的，桶底还沾着几块干硬的土块，土块与桶壁碰撞，发出 “哗啦” 的轻响。他跑到共工面前，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去通天泉挑水，可泉眼的水要优先补地脉，守泉的长老只肯给我们半桶，浇到田里连个湿痕都留不下，根本不够啊！”

共工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布满薄茧的手，掌心凝起一团淡蓝色的水汽。这是水族弟子入门三日就能掌握的 “唤雨术”，往日里他只需指尖轻轻一捻，便能引来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灵田喝足水分。可如今，他将全身的水汽都灌注到掌心，那团水汽却像被抽走了力气，只在掌心打着转，连凝聚成米粒大的雨滴都做不到。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干燥的土味，猛地将水汽向空中一抛 —— 水汽散开，化作几滴比针尖还细的雨点，慢悠悠地落在焦土上，连土缝都没打湿，便被地底的燥热瞬间蒸成了白雾，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没用的……” 共工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放下手，水神杖在田埂上轻轻一磕，杖尖的水灵珠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却只持续了一瞬，便又暗了下去，“祝融那家伙，在分水岭设了十二根聚火柱，把地脉里的湿气全烤干了，连天上的云都被火气冲散，哪里还能下雨？”

周围的弟子们都低下头，没人敢接话。他们都知道，族长说的是实话 —— 自从上月祝融族在分水岭立起聚火柱，水寨的地脉气就一天比一天弱，灵田的土从湿润的黑褐色，渐渐变成浅黄，最后成了如今的焦黑；族里的长老们昨日清点灵米仓，捧着账本的手都在抖，说剩下的灵米只够全族三百多口人吃五日，要是灵田再没收成，要么饿肚子，要么就得搬离这世代居住的水寨。

“族长！不好了！不好了！” 又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他的脸上沾着泥灰，头发乱得像鸡窝，腰间的水袋晃来晃去，里面显然是空的。他跑到共工面前，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发颤：“东头的灵米仓…… 仓底的灵米都刮干净了，长老说…… 说只够全族吃五日了！要是灵田再没转机，我们…… 我们只能搬离水寨了！”

“搬离？” 共工猛地转过身，眼中布满血丝，像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快步走到田埂边，看着脚下干裂的土地，突然用头猛地撞向田埂的土坡 ——“咚” 的一声闷响，土坡上的焦土簌簌落下，他的额头瞬间红了一片，很快便渗出血珠。血珠滴落在焦土上，像颗红色的石子，没等铺开，就被干燥的泥土吸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像大地的一道伤疤。“都怪我！都怪我没用！” 他又要再撞，声音里满是绝望，“护不住地脉，护不住灵田，连族人都要跟着我颠沛流离！”

“族长！您别这样！” 几个年长的弟子连忙上前拉住他，可共工的力气大得惊人，挣扎间，又有几滴血珠落在焦土上。水寨的三位长老也闻讯赶来，他们都已白发苍苍，拄着木质拐杖，看着眼前的景象，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心 —— 他们活了近千年，见证过洪水淹寨，也扛过魔兵偷袭，却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向来刚毅的族长，露出如此绝望的模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们惊讶的呼喊：“是辰道友！辰道友来了！还有…… 还有祝融族长？”

共工和众人都猛地抬头望去，只见田埂尽头的土路上，辰身着淡青衣袍，正快步走来，袍角被风轻轻掀起，露出里面绣着的细微水纹 —— 那是之前在通天泉修补地脉时，灵液溅在袍上留下的痕迹。他的身旁，跟着一个红衣身影 —— 正是祝融！这位火族的族长依旧穿着那件绣着火纹的红袍，只是往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微微有些佝偻，手中的火尖枪斜挎在肩上，枪尖的火光比往日黯淡了许多，像团快熄灭的炭火。

“共工，别来无恙。” 辰走到共工面前，目光扫过灵田，眉头微微皱起 ——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土地下的地脉气几乎断绝，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在土缝中苟延。“我刚从火台过来，祝融已撤了分水岭的十二根聚火柱，火灵根也已重新焕发生机，特意过来帮你看看灵田。”

共工的目光落在祝融身上，眼神复杂得像团缠乱的线 —— 有之前因聚火柱而起的愤怒，有对灵田枯萎的不甘，可更多的是面对生存危机的无奈。他知道，此刻不是计较旧怨的时候，灵田要是真的彻底枯死，水寨三百多口人就真的没活路了。他沉默了片刻，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多谢辰道友…… 只是这灵田，地脉气已断了三日，连最基础的唤雨术都引不来水汽，恐怕…… 恐怕是真的没救了。”

“地脉气断了，我们可以引；雨引不来，我们可以调。” 辰打断他的话，从怀中取出那块淡黄色的麒麟角 —— 角身被他贴身带了多日，还带着体温，表面的地脉共鸣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这麒麟角是始麒麟前辈所赠，能引动地底沉睡的地脉气；再加上祝融带来的明火符温养焦土，水火调和，灵田定能复苏。”

祝融站在一旁，听到辰提到自己，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火尖枪的枪杆 —— 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我…… 我只是看在辰道友的面子上，才来帮忙的，可不是怕你们水寨真的断粮。” 话虽如此，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袋，打开袋口，取出几张泛着淡红光泽的符纸递过去，“这是我们火族特制的‘温土符’，不是之前那种烈性的聚火符，火力温和，能软化焦土，还能锁住地脉气不流失，你试试就知道。”

共工看着祝融递过来的温土符，指尖微微颤抖 —— 这符纸他见过，上次在分水岭对峙时，祝融族弟子就是用类似的符纸凝聚火气，只是眼前的符纸色泽更柔和，显然是特意调整过火力。他又看了看辰，见辰眼中带着肯定的神色，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符纸，指尖触到符纸时，能感觉到一丝温和的暖意，不像之前的火符那样灼人。“多谢。” 两个字从他口中挤出，轻得像声叹息。

辰见两人不再针锋相对，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走到灵田中央，弯腰将麒麟角轻轻插入土中 —— 角身刚接触到焦土，便 “嗡” 的一声泛出淡黄色的光晕，表面的地脉共鸣纹瞬间亮起，先是围绕角身形成一圈寸许宽的光带，然后像水波纹一样顺着土缝向四周蔓延。每蔓延一寸，焦土就会泛起一丝极淡的绿色，像是沉睡的生机被唤醒。辰闭上眼，运转混沌呼吸法，体内的开天清气顺着手臂缓缓注入麒麟角，角尖的光芒越来越盛，一道细微的地脉气顺着角身钻出，像条淡绿色的小蛇，钻进焦土中，消失不见。

“共工祖巫，麻烦你引通天泉的水，顺着引水渠浇田 —— 记住，水流要缓，莫要冲坏了刚被唤醒的地脉；祝融祖巫，劳烦你将温土符贴在田埂四周，每三步一张，引火气温土即可，无需多注入火力。” 辰的声音带着一丝灵力，像股清泉，驱散了众人心中的焦躁，让两人精神一振。

共工立刻点头，提着水神杖快步走向引水渠。他站在渠边，双手结出复杂的水纹印，口中默念水族的唤水咒：“上善若水，润万物而不争……” 随着咒语声，水神杖顶端的水灵珠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蓝光，蓝光顺着渠壁蔓延，一直延伸到通天泉的方向。片刻后，一道细如手指的水流从渠的尽头缓缓流出，顺着干涸的渠底流淌，水流过处，渠壁上的裂纹竟开始缓缓愈合，还渗出一丝淡淡的水汽。

祝融也不再犹豫，将温土符一张张贴在田埂上。他指尖凝起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火气，轻轻点在符纸中央 —— 符纸瞬间燃起淡红色的火焰，火焰不高，只有三寸许，像一层薄纱裹在田埂上，没有跳跃的火苗，只有稳定的暖意顺着田埂渗入焦土中。焦土被烘得微微发热，能看到细小的水汽从土缝里冒出来，在空中凝成微小的水珠，又缓缓落回土中。

辰始终站在灵田中央，双目微闭，专注地操控着麒麟角引动地脉气。地脉气顺着土缝蔓延，与引水渠中流来的水汽汇合，形成一道青蓝色的灵流，在土下半尺处缓缓流动。那些埋在土中的枯黑禾根，在灵流的滋养下，先是根部泛起一丝微弱的绿光，然后绿光顺着根须向上蔓延，一直传到地面上的枯黄茎秆；原本断裂的禾秆顶端，竟慢慢冒出了细小的芽尖，芽尖泛着嫩绿色，像颗刚睡醒的小脑袋，轻轻颤动着。

“活了！禾苗活了！” 之前那个满脸稚气的年轻弟子突然惊呼起来，声音里满是激动。他激动得扔掉手中的木桶，木桶滚在田埂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滚出老远才停下。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禾苗的芽尖 —— 芽尖软乎乎的，还带着一丝水汽，蹭得他指尖发痒。

其他弟子也纷纷围了过来，有的蹲下身，眼睛凑得极近，仔细看着芽尖的动静；有的互相击掌，之前的愁云早已被狂喜取代；还有几个年长的弟子，抹了抹眼角 —— 他们守着这片灵田几十年，看着它从荒芜到繁盛，如今又从枯萎到复苏，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说。

共工站在引水渠边，看着灵田中的变化，眼中满是激动的泪光。他伸手接住一滴从禾叶上滴落的水珠，水珠落在掌心，带着地脉气的暖意，顺着指缝滑到手腕，竟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纹。他想起半月前还在为聚火柱的事与祝融争执，如今却要靠对方的温土符救灵田，心中百感交集。他转头看向祝融，只见这位火族的族长也正看着灵田，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反而带着几分欣慰，嘴角还微微向上翘着。

“祝融，之前…… 是我太固执了。” 共工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声音比之前诚恳了许多，“要是早点听你的劝，不执着于灵田的灌溉，或许地脉也不会断得这么彻底。”

祝融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共工会主动道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共工的肩膀 —— 拍得不算重，却带着几分真诚：“说什么呢，之前我也有错，不该为了火灵根，就用聚火柱硬抽地脉气，把你们这边的脉气都烤干了。以后咱们两族，可得好好合作，不能再让罗睺的魔兵看笑话，更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好！” 共工重重地点头，也伸出手，拍了拍祝融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笑，之前因灵脉而起的矛盾与隔阂，在这一刻像被灵田中的水汽冲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弟子们也注意到了族长们的互动，水寨的弟子和闻讯赶来的火族弟子凑在一起，有的讨论着禾苗什么时候能抽穗，有的商量着以后怎么一起守护地脉，田埂上满是欢声笑语，连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辰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走上前，双手握住麒麟角，轻轻向上一提 —— 角身从土中拔出，带出一缕青蓝色的灵流，灵流在空中盘旋一圈，又缓缓落回土中，滋养着下方的禾根。麒麟角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表面的地脉共鸣纹也恢复了之前的淡金色。

“共工祖巫，祝融祖巫，” 辰将麒麟角收进怀中，开口说道，“灵田虽已复苏，但地脉气还需巩固三日。我建议，两族各派五十名弟子，共同守护分水岭的地脉节点 —— 那里是水火脉气交汇的关键处，也是魔兵最可能偷袭的地方；另外，通天泉的泉眼也需加强防护，我昨日在泉底还感知到一丝残留的魔气，需派精通净化术的弟子守着，避免魔气再次渗入地脉。”

共工和祝融对视一眼，都郑重地点了点头。共工说道：“辰道友说得对，地脉是咱们两族的根基，绝不能再出问题。我们水寨明日一早就派五十名弟子去分水岭，都是精通水盾术的，能护住节点；通天泉那边，我让大长老亲自带队，他的净化水术在族里是最好的，绝不会让魔气靠近泉眼。”

“火族这边也一样，” 祝融立刻接话，“我让赤烈带着五十名弟子去分水岭，他们都熟悉温土符的用法，能帮着稳定地脉气；通天泉那边，我再派十个精通明火净化术的弟子，跟着大长老一起守泉眼，水火配合，更保险。”

辰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灵田。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灵田上，那些嫩绿色的禾苗芽尖在余晖中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铺上了一层碎金。引水渠中的水流缓缓流淌，发出 “叮咚” 的声响，与弟子们的欢声笑语、禾苗生长的细微 “沙沙” 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歌谣。

“走吧，” 辰转身向水寨的方向走去，“灵田的事解决了，我们还得去地脉宫，跟玄冥祖巫和帝江祖巫汇报情况，顺便商量一下后续守护不周山地脉的整体计划 —— 魔兵还在山心潜伏，罗睺的阴谋也没揭开，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共工和祝融连忙跟上，两族的弟子们也跟在后面，说说笑笑地向水寨走去。灵田中的禾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目送他们离开，又像是在努力生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丰收。

水寨的上空，原本被火气冲散的云层，此刻渐渐汇聚起来，虽然还没形成雨滴，却也挡住了夕阳的烈光，给大地带来了一丝清凉。共工抬头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 他知道，只要两族团结一心，再加上辰道友的帮助，无论未来遇到多大的困难，他们都能一起克服。

而辰走在最前面，听着身后两族弟子的欢声笑语，心中也充满了欣慰。他想起初见共工与祝融时，两人还为了灵脉争执不休，甚至差点动手；如今却能并肩站在一起，为守护地脉共同谋划。这或许就是守护洪荒的意义 —— 不是靠某一个人的力量，而是靠各族放下隔阂，携手合作。他握紧了怀中的麒麟角，指尖传来角身的温润触感，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 —— 魔兵的威胁仍在，地脉的修复还需时间，但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守住这片土地，让洪荒永远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