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剑魔 第126章 秩序

素白长袍，无风自动。来人气息与整个魔骸坟场的混乱死寂格格不入，仿佛淤泥中绽放的一朵白莲，纯净、有序，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他手中那本散发柔和白光的书卷，更是给人一种记录万物、裁定规则的厚重感。

真正的万界巡查使！并非之前的令牌投影，而是本体降临！

林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从此人身上，他感受到了远比令牌投影更恐怖的压力，那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和法则权限的绝对差距！在此人面前，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书卷上等待被审视、被定义的一个符号。

逃？几乎不可能。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前方，已然说明了一切。

战？更是以卵击石。

“巡查使大人。”林风停下身形，强行压下心中的季动，不卑不亢地拱手，“晚辈误入此地，方才为求自保，不得已引动此地残骸，绝无扰乱秩序之意。”

他试图解释，同时暗中全力运转无极真意，将归墟道基、“噬”之印记等所有可能引起误会的存在，深深隐藏，只流露出相对平和的混沌与雷霆气息。

那巡查使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风身上，如同扫描仪，似乎能看穿一切伪装。他并未立刻动手，而是翻开了手中那本散发着白光的书卷。

书页并非纸质，而是由流动的法则符文构成。随着他手指划过，一行行林风无法理解的古老文字浮现，旁边还伴随着能量图谱、因果线等复杂信息。

“林风。原苍云界域，东荒青云宗弟子。身负‘噬灵剑体’（本质：未觉醒的归墟本源碎片），得《幽冥剑典》、《逆涯枪诀》传承……于归墟海眼筑基，融合雷霆、死寂、噬界之力，形成未知复合道基……”

巡查使平静地念着书卷上浮现的信息，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林风却听得毛骨悚然！这巡查使竟然知道得如此详细！连他功法的来历、道基的构成都一清二楚！在这本书卷面前，他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体内蕴含‘噬’之根源印记，与‘墟’之意志产生微弱共鸣，疑似成为‘噬’与‘墟’之争的新焦点……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中……”

巡查使合上书卷，目光再次落在林风身上，那平静的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一个行走的混乱之源。”巡查使缓缓道，“按照《万界巡查条例》第叁章第七条，对于可能引发大规模秩序崩坏的不稳定因素，有权进行‘收容’或‘清理’。”

“收容”或“清理”！说得委婉，实则就是囚禁或抹杀！

林风浑身肌肉紧绷，新生力量在体内蓄势待发，纵然不敌，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然而，巡查使并未立刻动手。他看着林风那如临大敌、却又隐含不屈的眼神，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可知，何为‘秩序’？”

林风一怔，不明其意，但还是沉声回答：“约定俗成？强者制定之规则？”

“肤浅。”巡查使微微摇头，“秩序，并非束缚，而是‘存在’之基。是光暗交替，是四季轮回，是星辰运转，是生命从生到死之过程……甚至，是‘混沌’本身那看似无序、却蕴含至理的运动规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阐述宇宙的根本法则。

“而‘噬’与‘墟’，代表的是终极的‘无序’，是存在的彻底终结，是秩序的绝对对立面。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在侵蚀万界存在的根基。”

“你身怀归墟本源，又引‘噬’之印记入体，如同怀抱双刃魔剑，随时可能失控，化作毁灭秩序的灾厄。我依律法，将你‘清理’，合情合理。”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直视巡查使：“那请问大人，罚恶司窃取雷霆权柄，行堕落审判之事，扭曲法则，滥杀无辜，此举……可合秩序？”

巡查使目光微动，似乎没想到林风会突然提起罚恶司。他手指再次拂过书卷，关于罚恶司的信息浮现。

“罚恶司……确已偏离最初之‘公正刑罚’道统，其行为已构成‘秩序偏斜’，正在观察名单之中。”他并未否认。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去‘清理’罚恶司，反而对我这尚未造成实质危害之人紧追不舍？难道巡查使的秩序，也欺软怕硬？”林风语带讥讽，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巡查使并未因林风的讥讽而动怒，依旧平静：“罚恶司之偏斜，尚在可控范围，且其存在，目前对维持部分界域稳定仍有作用，需综合考量。而你……变数太大，优先级更高。”

典型的官僚说辞！林风心中冷笑。

“不过……”巡查使话锋再次一转，让林风的心提了起来，“你之所言，亦不无道理。直接‘清理’，确有失公允。且你身负逆涯、幽冥两道统，与那两位亦有些许香火情分……”

他似乎在权衡。

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鉴于你目前尚未造成不可逆之秩序破坏，我可给你一个‘观察期’。”

“观察期？”林风皱眉。

“不错。”巡查使抬手，一道柔和的白光自书卷中射出，没入林风眉心，化作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秩序气息的白色符文，烙印在他的灵魂本源之上。

“此乃‘秩序印记’。在此期间，我会通过印记观察你的行为。若你滥杀无辜，引动大规模混乱，或彻底倒向‘噬’与‘墟’，印记会立刻示警，我将亲自降临，执行‘清理’。”

“反之，若你能控制自身力量，甚至……对维护某些方面的秩序做出贡献，此印记亦可成为你的护身符，在一定程度上，屏蔽某些存在的窥探，包括‘噬’的印记。”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了这个观察期，至少暂时避免了被立刻“清理”的命运。而且这秩序印记，似乎还能帮忙屏蔽“噬”的感应？

但毫无疑问，他从此活在了一个超级监视器之下。

“晚辈……明白了。”林风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沉声应道。

巡查使点了点头，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要融入虚空。

“好自为之。”

就在巡查使身影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最后看了一眼林风，或者说，是看了一眼林风灵魂上那枚新生的秩序印记，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对了，忘记告知你。”

“这‘秩序印记’的观察判定标准，是由《万界巡查条例》自动生成，我也无法完全干涉。”

“而条例的最终解释权……归‘至高议会’所有。”

“希望你不要遇到……‘理念’不同的巡查使。”

话音落下，巡查使的身影彻底消失。

林风愣在原地，品味着最后那句话。

至高议会？理念不同的巡查使？

难道这万界巡查使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对于“秩序”的理解和执行标准，也存在分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感受着灵魂本源上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秩序印记，以及丹田深处那冰冷的“噬”之印记。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多了个看不透的监视者。

他的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