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倒不似专为斗嘴而来,草草用了些点心便搁下银箸,道:“明日恰巧得闲,我们可去城郊的‘飞天玄女壁画’一观。
那石窟距此颇远,马车颠簸也需几个时辰,明日一早便出发。”
云泽闻言双眸骤亮,忙不迭应和:“妙极!我早盼着去瞧那壁画了!”
楚大哥又转向我,眼风似有若无地扫过桌案:“干粮饮水我会备妥。”
想来还记着我昨日讥他招待不周的戏言,当真是个锱铢必较的。
转而他又温声补充:“不过汗巾遮阳笠之类贴身物件,还需二位自行打点。”
我与云泽皆颔首应下。但见云泽眉飞色舞地掰着手指清点行装,连带着我也生出几分雀跃。
虽面上仍端着淡然神色,心下却已浮现《西鲁山河志》所载“丹青绚烂如霞,梵音缭绕千载”的盛景——能亲见前朝画师以彩釉绘就的飞天乐舞,总算不枉此行。
三人围坐着分食一碟蜜渍沙果,说起各自经历的奇闻轶事,难得漾开融融笑意,一顿饭吃的颇为尽兴。
眼见过了午时,楚大哥站起身轻笑道:“明日需赶早,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二位明早莫要学某些人日上三竿方起的习性才是。”
眼见他身影消失在驿站门口,我冲着他的背影悄悄撇了撇嘴——真是个斤斤计较的男人!
不过本姑娘现在可没空同他较劲,方才他提到的那些出行物件,还得拉着云泽去街上采买呢。
我立即转身朝云泽招手:“快些,趁天色还早,咱们逛市集去!”
说罢顺手往他袖口一拽,催着这慢吞吞的家伙起身。
算起来,抵达大都这几日,不是窝在客栈便是奔波周旋,竟未曾好好领略过这西鲁都城的市井繁华。
虽那日乘车入城时惊鸿一瞥,但终究是走马观花。唤上大木小木,四人一行朝着最热闹的长乐坊行去。
一踏入街口,喧嚣声浪便扑面而来。
绸缎庄的娘子正抖开一匹湖蓝软烟罗,光泽流动似春水翻涌;
银匠铺里老师傅举着錾子,叮叮当当敲打着葫芦上的镂空云纹;
更有西域胡商操着生硬官话叫卖琉璃盏,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云泽看得眼花缭乱,险些撞上扛着糖葫芦杆的小贩。
我笑着将他往身边一带,指尖掠过摊间绣工精致的遮阳笠:“老板,这青竹丝镶边的怎么卖?”
余光瞥见隔壁摊子陈列的雕花水囊,忽想起楚大哥叮嘱的“简装”,不由暗笑——这人虽小气,倒确实心细如发。
暮色渐浓时,我们拎着大包小包踏上归途。
云泽宝贝似的抱着新淘的羊皮游记,而我袖中则藏着银匠铺的那只银葫芦,这精致的拉丝工艺着实让我爱不释手!
行至离驿站不远的巷口拐角,我正低头把玩着新买的葫芦,忽觉前头大木和云泽的脚步齐齐一顿。
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美貌女子拦在路中,身后立着两名铁塔般的带刀护卫。
那女子一双凤眼含煞,目光越过云泽,直直钉在我身上。
我心头莫名——这妇人面生得紧,我是何时结下的梁子?
她纤手一扬,身后哆哆嗦嗦闪出个跑堂打扮的小厮。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点向我们:“可是这几人?”
那小厮抬头飞快瞥我们一眼,脖颈几乎缩进衣领里,声若蚊蚋:“是、是的。”
妇人闻言冷笑,腕间金钏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叮当作响:“我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是个毛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她突然扬高声调,“给我拿下这妖女!”
护卫应声而动,腰间弯刀尚未出鞘,我指尖已悄然扣住三枚银针。
云泽急急侧身挡在我前面,却被大木一把拽到身后。
一直沉默的小木忽然开口,声音清亮:
“这位夫人好大的威风!不知是奉了哪家王府的令,敢在皇家驿站百步之内拦路拿人?”
那妇人脸色骤变,护卫的刀柄也顿在半空。街角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掠过她绣金线的裙裾。
我被她那句“黄毛丫头”激得心头火起,先将掌心的葫芦仔细收进身侧的锦袋,这才腾出手来,扬眉指着那华服美人:“便是衙门拿人也要升堂问案,你们这般当街拦路,总得说个青红皂白!”
那美妇人柳眉倒竖,嗓音尖利:“休要装傻!你这个狐媚子勾得圣……我家夫君连日不进后……后院!如今竟敢做不敢认么?”
我倏然顿悟——原来是姓楚的惹来的麻烦,这等争风吃醋的戏码我可懒得周旋。
当即侧身将云泽往前一推,故作惊讶道:“这位大姐怕是寻错了人,近日与你家夫君形影不离的,可是这位俊俏小哥!”
云泽猝不及防被推到前面,惊得连连摆手。
那美妇人怔愣片刻,目光在我与云泽之间逡巡,脸色青白交错,染着蔻丹的指尖微微发颤。
我趁机拽着云泽衣袖低语:“愣着作甚?快学两句楚大哥常念的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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