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47章 黄金齿轮

科斯塔商业银行顶层董事会的巨大落地窗外，热那亚港的碧波万顷尽收眼底。室内，空气却凝滞如铅。长条会议桌两侧泾渭分明，仅存的几名非科斯塔系董事如同惊弓之鸟，目光躲闪，不敢与主位上那个年轻身影对视。亚历山德罗·科斯塔议员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剩余股东紧绷的神经上。

“先生们，”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高却带着掌控一切的穿透力，“科斯塔商业银行需要更高效的决策机制，以适应热那亚乃至整个意大利北部日益激烈的金融竞争。”他抬手，安东尼奥无声地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放在每位董事面前。封面赫然印着：“科斯塔商业银行股权重组及战略调整方案”。

文件的核心内容冰冷而清晰：

1.科斯塔联合集团将以当前市价溢价15%的价格，收购所有非关联自然人股东持有的股份。溢价看似优厚，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市价”是在亚历山德罗掌控绝对多数股权后、经过一系列“风险披露”操作后被人为打压过的价格。

2.剩余机构股东（如几家摇摆的小型商会），可选择接受股份置换为科斯塔联合集团旗下优质实业公司（如纺织厂、报业公司）的长期债券，年息6%，高于银行普通存款利率，但失去表决权。这是温柔的绞索。

3.拒绝以上方案者，其名下股份将丧失在董事会重大决策中的投票权，仅保留分红权（分红额度由董事会视银行当年盈利状况决定）。

亚历山德罗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剩余股东紧绷的神经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董事，代表着一家小纺织商会，颤抖着嘴唇试图挣扎：“科斯塔先生……这……这与章程……”

“章程服务于银行的生存与发展。”亚历山德罗平静地打断他，目光如冰锥般刺过去，“银行需要的是意志统一，行动高效。冗长的争论和掣肘，只会让科斯塔商业银行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沉没。”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更具压迫感，“想想港口那笔差点让热那亚联合信贷银行万劫不复的贷款吧。私有化是为了杜绝下一个乔尔达诺，是为了让科斯塔商业银行的船能全速航行。”他将“乔尔达诺”这个名字如同匕首般抛出，瞬间击溃了对方最后的心理防线。那场清洗的腥风血雨，犹在眼前。头发花白的老董事他浑浊的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安东尼奥适时地将一份份早已准备好的股权转让协议和债券置换协议推到几位目标股东面前，钢笔在纸张上划过的沙沙声，带着屈服的沉重。尘埃落定。科斯塔商业银行彻底成为亚历山德罗·科斯塔议员掌中一颗严丝合缝、只服从于他意志的黄金齿轮。

私有化完成后的首次核心闭门会议，气氛截然不同。亚历山德罗、安东尼奥、莱昂纳多·巴尔迪三人围坐。巨大的意大利地图铺在中央，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撒丁王国、伦巴第-威尼斯（奥匈帝国控制）、教皇国、两西西里王国等疆域，以及错综复杂的贸易路线。

“第一项战略：货币套利。”亚历山德罗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犬牙交错的国境线，“意大利诸邦，货币如同方言般混乱。撒丁里拉、托斯卡纳弗罗林、教皇国斯库多、两西西里杜卡特……汇率波动混乱，兑换成本高昂，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看向莱昂纳多，目光锐利，“在热那亚、都灵、米兰（渗透）、佛罗伦萨、罗马（尝试）、那不勒斯，设立或控制隐蔽的汇兑点。利用科斯塔商业银行的资金池和信息差，低买高卖，赚取汇率剪刀差。尤其关注大宗贸易结算节点和政局敏感期的剧烈波动！”

莱昂纳多眼中精光闪烁，如同最精密的计算器开始运转：“明白。我会建立模型，优先打通热那亚-都灵-米兰（伦巴第）、热那亚-里窝那（托斯卡纳）这两条高流量贸易线的套利渠道。教皇国和两西西里……需要更谨慎的代理人。”

“第二项：信贷结构调整。”亚历山德罗的声音陡然转冷，指尖重重敲在代表英国的位置，“情报显示，兰开夏郡的蒸汽织机正日夜轰鸣。廉价的英国机制布匹，如同海啸，明年必将冲击整个地中海市场，本土纺织业将迎来寒冬。”他转向安东尼奥，“安东尼奥，通知马西莫·罗西，科斯塔纺织厂加速‘鳄鱼牌’高端混纺面料和成衣品牌推广，同时，严格成本控制，准备过冬粮草。”随即，目光回到莱昂纳多身上，命令斩钉截铁：“科斯塔商业银行即日起，对非‘热那亚纺织协会’认证、技术落后、规模弱小的纺织作坊，全面收紧信贷！存量贷款，到期不再续贷！新贷款申请，一律冻结！把资金，从即将燃烧的森林里抽出来！”

壮士断腕，冷酷而精准。莱昂纳多用力点头：“是！风险预警模型已初步建立，正好用于筛选淘汰目标。”

“第三项：银行同盟。”亚历山德罗的指尖点向都灵、米兰等地，“单打独斗，难以抗衡维也纳和法兰克福的老牌金融巨鳄。寻找北意大利有改革倾向、实力中等的银行，如都灵储蓄银行、米兰伦巴第商业银行。以科斯塔商业银行为核心，构建一个松散的‘北意工商业发展金融同盟’。”他抛出具诱惑力的筹码：“共享部分低风险的套利渠道信息（如托斯卡纳线），协同支持跨区域铁路债券发行认购，并在遭遇外部金融冲击时，建立有限度的互助资金池。我们要抱团取暖，也要……逐步掌握话语权。”

“第四项：硬通货储备。”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凝重，“撒丁王国统一意大利的野心，如同地底奔涌的熔岩。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是金融的灾难。科斯塔商业银行必须拥有最硬的脊梁——黄金和英镑！”他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利用货币套利和贸易结算的盈余，在伦敦、苏黎世市场，秘密、分批吸纳英镑现钞和标准金锭。第二，逐步减少对波动剧烈的意大利诸邦货币的持有比例。目标：六个月后，黄金与英镑在科斯塔商业银行储备资产中的占比，提升至40%以上！”这是为战火和动荡准备的终极护甲。

“第五项：航运保险革新。”亚历山德罗的目光投向窗外繁忙的港口，那里，“信天翁号”巨大的身影正在装卸货物。“蒸汽船是未来，但风险同样巨大。传统帆船保险条款已不合时宜。”他转向莱昂纳多，“组建精算团队，联合朱塞佩的海事经验，推出针对蒸汽动力船舶的专属保险产品。重点覆盖：新型锅炉爆炸风险、蒸汽机故障导致的航程延误、针对蒸汽船航速特点优化的海盗劫掠风险评估与保费厘定。保费可以比帆船险高，但保障要更精准、理赔要更高效！我们要成为地中海蒸汽航运风险保障的规则制定者！”

五大战略，如同五根冰冷的钢缆，瞬间勒紧了科斯塔商业银行这艘刚刚完成私有化的金融战舰，将其航向死死固定在由亚历山德罗意志描绘的深水航道上——套利滋养血肉，避险强健筋骨，同盟拓展海域，黄金铸造龙骨，新险种则如锋利的撞角，直指未来的蓝海。

会议结束，莱昂纳多和安东尼奥领命而去，步履匆匆。亚历山德罗独自留在顶层，夕阳的金辉将他挺拔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板上。他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座被他用金钱、权力和钢铁意志逐步驯服的城市。港口中，一艘悬挂英国米字旗的蒸汽货轮正喷吐着浓烟驶离码头，船舷吃水线很深，装载的或许正是即将冲击市场的、廉价的英国机制布匹。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风暴将至？不，风暴正是他扬帆远航、收割财富、锻造权柄的最佳风场。科斯塔商业银行这枚纯粹的黄金齿轮，已然在他的掌心开始高速旋转，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准备碾碎一切阻碍，将科斯塔家族的金融触角，深深扎进意大利半岛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