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账簿与铁王座 第68章 枪声惊魂

1868年的深秋，都灵的天空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冷雨下个不停，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尽管《二五计划》在艰难推进，国家整体呈现发展态势，但深层次的矛盾和社会裂痕，在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和改革的阵痛中，逐渐孕育出危险的毒瘤。

议会内，议会关于下一年度预算案的辩论持续了整整一天，各方势力为了拨款份额争吵不休，保守派更是趁机对行政改革和南方投入发难。亚历山德罗·科斯塔虽然凭借威望和统一党的席位优势控制了局面，但这引发了反对派（尤其是左翼和部分保守派）更强烈的怨恨。他感到有些疲惫，在保镖的护卫下，走出议会大厦，准备登上那辆熟悉的、装有防弹钢板的黑色马车。

雨滴敲打着马车顶棚，街道上行人稀疏。就在亚历山德罗弯腰即将踏入车厢的一刹那——“砰！”一声尖锐的枪响猛然划破潮湿沉闷的空气。子弹几乎是擦着亚历山德罗的耳际飞过，击打在马车厚重的橡木门框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弹孔和飞溅的木屑。

“刺客！”“保护首相！”训练有素的保镖们反应极快。首席保镖队长马西莫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瞬间用身体将亚历山德罗完全扑入车厢内，用自己的脊背挡住可能存在的后续射击。其他保镖则迅速拔枪，循着枪声来源，向街道对面一栋建筑物的二楼窗口猛烈还击。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街道上回荡。短暂的交火后，一个黑影从二楼窗口跌落，重重摔在湿漉漉的鹅卵石地面上，手中的手枪也甩出老远。是一名穿着破旧工装、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他的肩膀和腿部各中一枪，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雨水，但他眼中却闪烁着一种疯狂的、不屈的光芒。

“抓活的！”马西莫从车厢内探出头，厉声命令。保镖们迅速上前，制服了因伤无法反抗的刺客。现场被严密控制起来。亚历山德罗在保镖的层层护卫下，面色铁青地走下马车，看了一眼那惊心动魄的弹孔和地上被捕的刺客。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后怕。这不是政治辩论，这是**裸的谋杀。

“立刻移交特别调查局和内政部警察总局，最高优先级审讯。我要知道是谁主使。”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冷得如同这秋雨。

审讯在特别调查局的秘密地点连夜进行。刺客虽然受伤，却极为顽固，口中不断叫嚣着“打倒暴君！”、“消灭剥削阶级！”、“无政府万岁！”等口号。经验丰富的特别调查局审讯专家利用其伤势和心理弱点，辅以确凿的证据（那支编号被锉掉但通过特殊技术复原的手枪来源被追查到一个黑市军火商，而该军火商与几个激进团体有联系），经过长达三十六小时的心理攻防战，最终撬开了他的嘴。

审讯结果令人震惊，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刺客名叫安杰洛·巴尔迪尼，都灵一家小型机械厂的失业工人。他并非受任何具体政治对手或外国势力指使，而是深受激进左翼和无政府主义思想影响。他读过 smuggled-in （走私入境）的巴枯宁着作，参加过地下读书会的秘密聚会，对现状充满绝望的仇恨。他认为亚历山德罗政府是“资本家的走狗”、“压迫工人的元凶”，其推行的工业化和发展政策是“对无产阶级的残酷剥削”，而殖民扩张更是“帝国主义罪行”。他决定用“个体行动”来“唤醒麻木的民众”，目标是“清除暴君”。

报告被立刻呈送到亚历山德罗的案头。他看完后，沉默了许久。安杰洛·巴尔迪尼的个人经历堪称悲剧：来自南方，家庭因贫困破碎，到北方工厂求职却遇上经济波动被裁员，目睹了贫富差距和社会不公，最终被极端思想俘获，走上了绝路。这背后反映出的，正是意大利急速工业化转型期中，底层民众的痛苦、失落感和尖锐的社会矛盾。左翼激进思想和无政府主义，正是在这片土壤中找到了滋生的温床。

然而，理解和反思是一回事，政治行动是另一回事。这起未遂刺杀事件，性质极其恶劣，不仅威胁到他个人的生命，更对国家稳定和政府权威构成了公然挑战。

亚历山德罗迅速召集内政大臣法拉利和特别调查局局长乔瓦尼·罗西尼开会。“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亚历山德罗目光如炬，“这不仅仅是一个疯子的孤立行为，而是一种危险思潮的极端表现。左翼激进分子和无政府主义者，正在成为王国稳定的新威胁。他们利用社会转型期的阵痛，煽动仇恨，鼓吹暴力，必须坚决打击”

他下达了一连串强硬指令：“第一，内政部和特别调查局联合成立‘反颠覆行动处’。专职负责监控、调查、打击所有激进左翼、无政府主义组织及其活动。授予其扩大监控、搜查和逮捕权限。

第二，在全国范围内，尤其是都灵、米兰、热那亚等工业城市，开展一次彻底的清查行动。查封已知的地下印刷所、秘密聚会点，收缴煽动性出版物，逮捕核心骨干分子。名单你们应该早就掌握了。

第三，加强舆论引导。通过《复兴报》等官方媒体，严厉谴责这种恐怖主义行径，揭露其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性，强调政府维护社会稳定、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决心。将激进思想与广大工人群众的合理诉求区分开来。

第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借此机会，敲打一下议会里那些不分场合、只会唱高调、甚至暗中同情极端思想的左派议员，以及那些试图利用此事攻击政府、阻挠改革的保守派。特别调查局可以‘适当’释放一些信息，暗示某些议员的激进言论与这种暴力氛围‘存在某种联系’，或者某些保守派与试图制造混乱的势力‘有过不当接触’。具体分寸，罗西尼，你把握。”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严厉镇压了真正的极端暴力分子，又利用这次事件带来的舆论压力和民众对暴力的恐惧，来压制议会中所有的反对声音，无论是左是右，为继续强力推行《二五计划》中的各项改革（包括触及利益的行政、司法改革和殖民计划）扫清障碍。

“是，首相阁下。”法拉利和罗西尼齐声领命。他们都明白，首相这是要借势发力，用铁腕手段巩固权力，推进议程。

接下来的几周，都灵乃至整个意大利北部，掀起了一场针对激进组织的秘密风暴。数十处秘密据点被捣毁，上百名活跃分子被逮捕（其中部分被起诉，部分被监视居住），煽动性刊物被大量查禁。议会中的左派议员们发现，他们原本就有限的发言空间被进一步压缩，任何过于激进的提议都会立刻遭到“同情暴力”的指责。而保守派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铁腕震慑，暂时收敛了公开的阻挠。

社会表面恢复了平静，甚至显得更加“有序”。但亚历山德罗知道，子弹虽然被挡住，刺客也被关押，但那颗射向他的子弹，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深刻社会矛盾，却并未消失。暗处的仇恨只是暂时潜伏，南方的阴影依旧笼罩。高压手段可以维持一时的稳定，但真正消除极端主义的土壤，还需要更深远、更艰难的社会经济变革。然而，在危机面前，他首先选择的，是巩固权力，用更强硬的姿态，确保他的改革蓝图能够继续推行下去。暗处的子弹，换来了明处更加凌厉的铁腕。意大利的复兴之路，在荣耀与阴影中，继续曲折前行。